等眾人都吃了一會蟹,氣氛漸暖,許軼就鬧著要無衣喝酒。
“都沒見你沾一口,怎么說也得把杜仲師兄給你斟的半盅喝了吧,連一口都沒有。”
無衣剛挖完蟹黃,正慢條斯理地取蟹腿子肉,見他鬧騰地厲害,舉著酒杯就湊到她唇邊,只得自己接了酒盅,學著云觀,一仰頭便草草灌進喉嚨里,連舌面都不想沾。
“真是牛嚼牡丹,不懂品酒。”許軼見她皺眉往嘴里塞點心的模樣不屑地搖頭,又要給他斟酒。
杜仲伸手將葫蘆按住,“你可歇歇吧,她打小兒聞見那菜里的料酒味兒都要皺眉毛,如今年紀又小,喝一盅也就罷了。”
聽得杜仲這般說,許軼只得悻悻地收手,還得了杜仲一句“混小子。”
“真是的,師兄你跟無衣她娘一樣。”混小子一面抱怨一面拿了手去掰蟹。
正巧云觀看無衣今日半披著頭發,手上都拿著東西,眼看著頭發就要落到那碗里,連忙站起身替她將頭發順到背后,順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無衣這個招風耳我稀罕很久了,今日也算捏到了。”因著喝了不少就,云觀眼角染上一抹潮紅,說話也沒素日顧忌。
杜仲一抬頭便看見他的酒盅就要被碰倒,趕忙伸手替他扶住,“你可喝得多了,自己帶倒酒盅都不知道。”
等人坐下來了便夾了一只蟹糕放到他盤子里,“光喝酒不吃東西,仔細回頭胃疼,好不容易養好了的胃,你這會又狠糟蹋。”
蟹糕本是咸甜口的,用了糯米和著蟹黃做了方方一小塊,黃白相稱,做了菊花的模子。
修行之人鮮少有腸胃一類的疾病,無衣年幼時在草廬里,有值班弟子接診,自然也懂一些淺顯的,聽到云觀有胃病一時有些奇怪,想著四人關系確實不錯,便問了出來。
杜仲笑答,“是他沒進宗門之前得的毛病,拖到了被收為親傳弟子的時候修煉時吐了血才叫掌門押到我這里看病,才發覺是胃出血,后來師父教我給他配藥,沒養你的時候我還天天押著他喝藥膳,慢慢兒才養好了。”
“你們別看云觀平日里好說話的樣子,實際骨子里要強又死倔,跟頭牛似的。”
見杜仲揭他老底,云觀便伸手去捏他,“你也是膽子大了,和他們小孩兒說嘴我。”
“又都不是外人,再說,我便是說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樣?”杜仲笑著推他。
“我能把你怎么樣?”云觀尾音上揚,“撓死你。”
兩個大人拉拉扯扯鬧騰,他們眼中的兩個小孩看得直翻白眼,干脆乖乖巧巧埋頭啃螃蟹。
許軼指了指蟹粉小籠,“我記得你挺喜歡吃小籠包的,嘗嘗這個,我覺得沒什么腥氣,做得挺好。”
無衣看著那只水晶皮子的小籠包有點嫌膩味,到底還是伸了筷子,就這蟹醋吞了進去,鮮美的肉汁混著蟹黃蟹肉的味道在嘴里爆炸開來,她的眉宇也舒展開來,取了一盞茶漱完口,方才開口“鮮得掉眉毛。”
“是吧是吧。”許軼也吃完了一個,狠灌一口黃酒,又去夾四喜蒸餃。
“你到這里來也就盡顧著吃了,平白辜負了這么多開得正盛的花。”無衣笑他。
許軼鼓著腮幫,含混道,“它開它的,我吃我的,便是我不看它,它也是要自己開的。”
“雖是強辯,卻也是這個道理。”云觀接了話,自己撐著頭,微微瞇了眼睛,目光悠遠不知看向了何處。
“原不是我們辜負了花,是我們辜負了自己。”無衣搖搖頭,越說越把自己繞了進去,又笑道,“卻也不是辜負,開心滿足了就好啦。”
“就是這個道理。”云觀點點頭。
吃罷了兩個蟹,無衣也就打算停手了,問杜仲要了澡豆,起身出了亭子去摘了幾片菊花葉子揉碎了去手里的冷腥味,又施了水訣,指尖涌出一股清水,將手反復沖洗了,末了又仔細嗅了嗅手上沒了那個味道這才又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