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丁玉英搖搖頭,“兒媳婦覺得他們逃不了這個苦......”
朱慈烺又看了看朱和幸,“好運兒,你說呢?”
朱和幸笑道:“只要父皇想讓他們逃了這個苦,他們就能逃得了!”
“你錯了!”朱慈烺搖搖頭,“好運兒,你給朕記牢了,天子不是萬能的,天子也不是法力無邊的神仙,所以天子不能違背常識,不能將珍貴的東西變得一錢不值,也沒辦法把一錢不值的東西變得價值不菲......當然了,天子也可以和自己口袋里的錢過不去,強行把不值錢的東西高價買回。但那不是天子的神威,是金錢的威力。
對于四川土布而言,一年幾百萬上千萬匹都有,朕能花幾百萬兩銀子都買走?朕真要這么干,東南這邊的奸商一定會再紡出幾百上千萬匹麻布來冒充川布,朕是買不完的!”
朱和幸皺著眉:“可是川人那么苦,若再失去女織之利,只怕就要難以聊生了......現在正是咱們和流賊爭奪四川的關鍵時刻,總要多爭取一下民心吧?”
朱慈烺笑著:“好運兒,你覺得民心有用嗎?”
“這個......”朱和幸道,“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朱慈烺哼了一聲:“李過初到四川是不得民心嗎?不是川人唱著歌謠迎他入川的?這才多少年,川人又來迎朕了......這是怎么回事?”
“這個......”朱和幸答不上來了。
朱慈烺看了眼丁玉英,“玉英,你來回答!”
丁玉英瞄了眼丈夫,又看了眼公爹,輕輕嘆了一聲:“民心如流水......雖然能載舟覆舟,但是說變就變,極難掌握,所以流寇入川之后,并不在乎人心。剛開始的時候得了一些人心,是因為當時府兵人少,分不完全川的土地,所以給川人均了一點,方便流寇的偽朝收稅,其實是無心之得......但是流寇的根本,還是他們的府兵,而不是民心!”
朱慈烺點點頭,道:“有點道理,但并不全對!”他頓了頓,“民心雖如流水,難以持久掌握,但是短期內還是可以騙一騙的!當年李逆自成、李逆過都騙到過不少人心。甲申之難時,人心就被李逆自成騙走了,所以北京才不可守。后來李過入川,用均田圈地之法騙了川人之心,所以朕不能發大兵急攻四川,否則多半會兵敗。”
原來是這樣啊!
朱和幸和丁玉英都點了點頭,長知識了!
丁玉英問:“父皇,您覺得有沒有可能長久的得到人心呢?”
朱慈烺搖搖頭,嘆了口氣:“這是癡心妄想!這樣的妄想,不知道害了古今多少帝王。你們的皇爺爺也有這樣的妄想,想要得人心,當圣君......朕就沒這樣的妄想,也不指望下面的百姓都把朕當圣君。”
他頓了頓,又道:“孔子曰: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說得很對,但是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是做不到的!
因為天下之間,就是不平均,有多寡,少安寧!而且天下的苦人一定比有福之人多,無論君王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這樣的局面。所以為君者只能騙得一時的民心,不要妄想長久得民心......長久得人心的想法,只會讓君王變得昏聵!”
“兒臣知道了!”朱和幸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連連點頭。
“兒媳婦也知道了。”丁玉英一邊回答,一邊想著:公爹倒是明白人......他自己的皇帝當得那么好,可是虎牙鎮民間念他好的卻不對,想著闖王再來分一回田土的卻不少。
她想了想,又問:“父皇,那您準備怎么欺騙川人呢?”
這話......要換別人來問,朱皇帝一準生氣,但是丁玉英問出來,卻讓朱慈烺非常滿意。
朱慈烺笑道:“當然是要向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的方向使點勁兒了......朕雖然做不到這些事情,但是朕可以讓川人暫時生活在假像當中!比如朕可以控制入川的孔道,讓東方的絲綢、棉布暫時不入川。朕還可以維持流寇的抑商之法,讓川人繼續安心務農......只要騙得李來亨逃離重慶府,就算大功告成了!以后的事情,朕管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