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趕過了鐘離寺,就快要進武王府門前那條大街。
自打離開張逸舟官宅,一路上予芙就沒怎么說話,楊劭貓爪兒撓似的心肝忍不住,挑了簾子硬生生找著話頭:“你瞧這黃墻黑瓦的鐘離寺,聽說門口那尊大香爐是前朝開國時所鑄,到如今也快三百年了。”
予芙知道他沒話找話,也不置可否,透過木窗格專心看起外面的景色來。
這地方果然是淮南繁華所在,沿街一路院墻都有朝外的門樓開著鋪子,雖不是社日,串成珠子似的大紅燈籠下,做生意的小販仍有好多未收攤。
楊劭順著予芙的視線虛望過去:“總在府里呆著閑得慌,你又不喜歡張揚,往后要是想出門,府里有架輕便的小馬車,素素凈凈的也不打眼。這條街的后頭,聽說還有個不錯的戲班子,你要是喜歡,我…”
“劭哥…”一語未了,予芙卻打斷了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他認真道:“你明明知道我想去徐州,不是因為覺得無聊。”
楊劭出師受挫,只得尷尬地放下簾子。
又是一陣難熬的沉默,但這回先開口的是予芙。
“方才在張大人府里,他的小妻們一個勁兒和我說淮南好玩兒的地方多,又是約我游湖,又是要陪我去逛廟會,我就在想,今日張大人是不是受你之托,才突然請了我們吃席?”她抬頭,眼底間有溫潤的流光。
楊劭微微一怔,被戳穿了便只得用修長的手指扶住前額,低聲道,“你連著三天都不大理我,我實在是無法…”
“劭哥…對不起。”這聲抱歉予芙說的誠心誠意,“我沒想自己任性還勞煩了別人,這一次,確實是我把你逼的太過,下次不會了…”
“你和劭哥,哪有什么逼不逼的。”楊劭心里再多煩心事,只聽這一句,就如同冰河消融全數被春風吹釋,他得了點兒顏色就急著要開染坊,立馬欲抱著夫人親近一下,卻聽予芙接著道:“畢竟如今你今非昔比,我即便想著…”
“芙兒…什么叫今非昔比,劭哥的心你還不知么…”楊劭一時急了,生怕予芙這話是要和他起隔閡的意思,握住予芙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予芙沒想到一句話就惹的他反應這么大,連忙反握了握他的手寬慰:“你急什么,不是說你在我心里今非昔比,而是如今你的處境,確得考慮方方面面更多的關系。我剛回來,就給你出這樣的難題,我知道你也是因為舍不得我,我該找適當的時機,慢慢和你提,這樣你也許更能接受…”
她嘴里句句溫柔,反省著做事的方法,卻沒有一絲一毫要改變主意本身的意思。
“所以…你還是要去,是不是?”楊劭心里咯噔一下,那點子微末的希望也越發暗淡,他明白她這是要鍥而不舍地說服他,而他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堅持下去,他根本拿她沒有一絲絲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