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手續程序,因為任何人都知道,三人所謂的擔任知州,之前還要經歷一道“過闕入對”的手續。
而進京入對之后,必定會被留下任用為朝官。
這一時期的所有詔命當中,有一道特別刺眼——職方員外郎刑恕升做了右司員外郎。
這是蔡確的運作,因為他已經感到了窗外的寒風,想要通過邢恕結好司馬光、呂公著,故邢恕得以驟遷都司。
政治風向已經開始改變,太皇太后已經在釋放信號,雖然馳保甲、保馬之法,戒中外無苛斂,蠲百姓歷年來的逋賦這些措施,蘇油心中一萬個贊成。
但是問題在于,聽說這些詔書,都是用中旨傳出,王珪蔡確等根本未得預聞,卻顯得有那么一點點過于迫切了。
乙酉,樞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兩丁之家止有病盯田不及二十畝者,聽自陳,提舉司審驗與放免。”
從之。
丁亥,復蠲舊年逋賦。
……
出川的大路最快一條,還是得走金牛道,從劍閣出漢中。
蘇油其實不太屑于司馬光那種行為,主動赴京,被衛士認出來,又被百姓攔住,最后驚懼而還,驚動太后垂問,詔之過闕。
這里邊“表演”或者“被表演”的痕跡太重了,必將引來后世非議。
眉山和汴京之間,只在趙頊中風之后,電報來往頻繁過一段時間,到趙煦立為太子,電報的頻度立即大為減少,重新恢復到正常狀態。
大局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底定,自己的翅膀,到底沒有將趙煦給扇飛。
之后蘇油便又繼續埋頭著述,同時讓石薇觀兒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結束守制的第一天,蘇油就收到朝廷發來要求他返京的電報。
蘇油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謝表,哀表,鑒于太皇太后有些急切的舉動,還上了一封關于朝政的疏奏。
奏疏里要求都省以下相關官員,應當向太皇太后和陛下匯報工作。
讓太皇太后和陛下了解大宋如今的丁數、戶等、歲入、歲出、資備、預算、貿易規模、貨幣通量、田畝、學校、生員、官吏、薪酬、軍隊、軍馬、軍器、舟車等各項統計數據,要先對大宋的基本盤,有一個全面的掌握。
至于條政方面,倒是先不用急切更張,很多事情需要先交給都省,樞密,軍機處集體討論。
討論的時候,最好太皇太后和陛下親自旁聽。
這個決議的過程,甚至比結果更加重要。
這其實是在給太皇太后悄悄的支招,作為真正的幕后老板,沒必要沖殺在第一線,這樣會導致自身不安全。
祖孫二人都不是熟悉朝廷制度的主,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學習掌握,就跟新科進士為官一樣,有一個“觀政”的過程。
也不知道太皇太后能不能領會到這層意思。
隨著三位大人物即將返回朝堂,蔡確越來越心慌,最終走出了昏招。
因為害怕失位,蔡確在上朝議政之時,面奏太皇太后,以太后從父高遵裕復靈武之功,請尊為太尉!
這里的太尉可不是民間對節度使都統制等高階武官的尊稱瞎喊,而是真正的武官第一人,三公之首的大司馬!
司徒、司空、太尉為三公;太保、太傅、太師為三師。
本來太尉應當在太保之下,但是宋朝脫胎于軍閥小朝廷,因此為了平衡文武站班的街序,生生將太尉提到了太傅之前。
以太師為文班之首,以太尉為武班之首,置太尉于太師之下。
蔡確此奏,明明是借此求媚,固寵希榮。
然而他太不了解高滔滔的性格了,失分得更加嚴重。
太皇太后在朝堂之上直接駁斥蔡確:“靈武一役,叔父固然有功,然朝廷早酬以使相之榮,豈可再賞?”
“當時五路皆進,其功又豈可由叔父一人獨享?”
“蜀國公經統五路軍事,平夏敘功,才得進一階貼職。”
“其后扶綏寧夏,支撐青唐、西域兩場大戰,不勞朝廷錙銖之費,功勛卓著,這才得進司徒。”
“叔父雖為至親,然其功與國公孰偉?焉有越之而受太尉之理?”
理正詞嚴,確惶悚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