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應的夫人是普通婦人,沉默寡言,隨便客套了幾句,八娘便將蘇油領出,帶他去偏廂住下。
沒一會兒,過來一個中年媽子,說是太夫人打發過來伺候小少爺的。
蘇油客隨主便,由得媽子將自己收拾一通,帶被窩里睡覺。
房間里還有香籠,被子也被熏過,蘇油迷迷糊糊入睡之前,似乎覺得又有一門大生意等著自己。
第二天一早醒來,昨日臨睡前的想法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了。
中年媽子捧著柳枝青鹽和溫水過來,卻訝異地見到蘇油已經穿好衣服,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個小刷子,一個小竹筒。
等竹筒打開,里邊是一些粉狀物,蘇油將刷子浸水,沾了些粉末,就在天井邊上刷起牙來。
待得蘇油刷完牙,中年媽子才趕緊遞上帕子,說道:“沒想到小少爺起得這么早。”
蘇油接過帕子:“李媽,姻伯和八娘他們都起來了嗎?”
李媽回道:“還沒有。”
蘇油邊抹臉邊說道:“鄉下起得早,主要是家里大公雞不消停。那我從明天起每天多玩一陣,也晚些起來。”
李媽媽笑了:“小少爺不用在意這個,盡管隨心便是。”
蘇油將帕子遞還給李媽:“李媽你自去忙,我隨意找幾本書打發時間。”
李媽說道:“那等開飯之時,我再來喚小少爺。”
吃飯的時候,程文應笑道:“還真是講究人,你那刷牙的小玩意兒是怎么弄出來的?”
蘇油咧嘴一笑:“那是找村里鄉親做的,其實就是一個竹鼠毛小刷子。”
說完,想了想又道:“不過竹鼠毛彈性稍差,配合上牙粉刷牙齒表面還行,牙縫的清理需要另外一樣東西了——牙線。”
說完雙手一攤,摸摸小嘴不好意思道:“沒辦法,誰讓侄兒貪嘴呢?牙可得護好了呀。”
程文應都氣笑了:“就你昨天吃完飯用的那東西吧?我算是服了你了,光牙齒養護你要用到三樣物事?還真是講究人!”
蘇八娘一直沒說話,這時候低聲開口道:“小幺叔,你那三樣,我也要一套。”
蘇油說道:“這個簡單,不過我用的牙粉不算太好。”
程文應說道:“這個也好辦,一會我讓藥鋪送來。等等……你那牙粉取來給我看看?”
蘇油從包里取來牙粉,程文應打開一看:“我就覺得肯定有古怪,你這粉怎么這么細?”
蘇油反過來感到驚訝:“這藥材用到的水飛法,還沒有嗎?”
程文應問道:“何為水飛?”
蘇油想了想,緩緩解釋道:“其實很簡單的,就是將藥物研磨的時候加入清水,會讓細者懸浮于水中,粗者沉于水下,將懸濁液倒出晾干,粗者繼續研磨,一遍遍下來,就能得到極細的粉末。”
程文應一臉的癡呆:“這……這么簡單?”
蘇油接著又說出來一個好處:“還有一樁好處,比如雄黃之類藥物,還可以通過此法去除火毒,其實就是將里邊那些能夠溶于水的雜質,通過此法去除,從而得到純凈的雄黃。”
程文應坐不住了,一把拉住蘇油的手道:“賢侄,快走,跟我去藥鋪。”
蘇八娘一臉幽怨:“阿爺,說好今天和小幺叔去考察瓷器坊的,昨日我已經與史家妹妹商量好了。”
蘇油被拉得有些站不住腳,趕緊道:“其實只要點破這層窗戶紙,法子本身簡單至極。姻伯你自去吧,道理說清楚,炮制師傅對藥物的物性,那肯定比我更加明白,我還是隨八娘去看陶瓷坊緊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