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幾個罐子算得了什么,蘇家小少爺就算燒了砸著玩,也由他!
蘇油畫完兩樣圖紙,來到八娘和二十七娘身前,兩人已經在那里斗上三輪了。
二十七娘招呼蘇油:“小油來評評,我和八娘誰的茶好?”
蘇油走過去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抹……抹茶還是……卡布奇諾?”
宋人斗茶主要是“斗色斗浮”,即以茶湯的顏色與沖出來的茶沫決勝負,茶色“以純白為上真,青白為次,灰白次之,黃白又次之”,茶沫以“咬盞”為佳。
相應的,能出沫,質地細膩,顏色白的便被定為上品茶,慶歷中蔡襄制造的小片龍茶,一斤價值高達二兩黃金,合十八貫之多。
而現在建茶中的龍園,勝雪等諸般精品,那更是高達十幾貫一兩。
到后來,建州每年呈送給皇家的第一綱茶,名為“北苑試新”,小茶餅大小一寸左右,差不多小麻將牌大小,一餅只夠數杯,價格是四百貫,折成北宋現在的物價,那也有六七十貫之高昂。
精品茶葉,和宋代文人仕女的其它高檔奢侈品一樣,完全是天價。
宋人現在喝的這些好茶,都叫“團茶”。即茶葉采摘之后經過繁復的工序蒸制成茶餅。
至于后世流行的散茶,那是淘汰品,滿足販夫走卒,番邦蠻夷的玩意兒。
當然,兩者工藝不一樣,后世的散茶是通過炒法破壞蠟質層,讓茶味容易釋放,這技術現在還沒有。
說回當下,烹茶時,先將團茶研成茶末,置于碗底,然后用沸水沖成茶湯,同時用茶筅快速擊拂茶湯,使之發泡,泡沫浮于湯面——這個過程叫做“點茶”。
后世去日本旅游的中國人,常常為京都的茶道體驗所驚艷,其實就是這個東西。
茶末以白色者為上品,研磨得越細越好,這樣點茶時茶末才能“入湯輕泛”,發泡充分。
水以山泉為上佳,“其次則井水之常汲者為可用”。
火候更是重要,所謂“候湯最難,未熟則末浮,過熟則茶沉”。
茶具以建盞為宜,所謂“茶色白,宜黑盞。建安所造者,紺黑紋如兔毫,其坯甚厚,熤之久熱難冷,最為要用。”
最后,點出來的茶湯,以湯色純白,湯花泡沫鮮白、久聚不散為佳。
這典雅的技藝發揮到極致,又進化形成了一種更高超的茶藝——分茶。
不少的大夫仕女,都是出色的分茶高手,他們能夠通過茶末與沸水在茶碗中沖出各種圖案花巧,所謂“近世有下湯運匕,別施妙訣,使茶紋水脈成物象者,禽獸、蟲魚、花草之屬纖巧如畫,但須臾即就幻滅。此茶之變也,時人謂之‘茶百戲’。”
卡布奇諾咖啡,蘇油后世見得多了,不過那是靜態圖案。宋代分茶,那是在茶湯翻滾的動態中變化完成,其難度肯定更高,還帶著生幻瞬息的禪機。
大批的文化名人,如蔡襄、范仲淹、蘇軾、蘇轍、梅堯臣、宋徽宗、李清照,那都是此道高手。
這其實是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對文化品質和精神修養的提升,也是物質生活提高后的必然,不能說是錯。
要說錯,就是在這方面耗費太多精力。
外敵未靖,四境未寧,百姓負擔猶重的時候,居然就有膽子追求這些,從地方到朝廷,習慣了報喜不報憂,一片歌舞升平,才養成這樣奢靡逸豫的風氣。
誰給他們的信心?!
二十七娘瞥了蘇油一眼:“你在說什么?這是建州頭金,花了好大力氣從江陵府搞到的,一斤八百文,在嘉州要賣到兩貫!”
運輸,在大宋果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兩杯茶,一杯像一只三腳卡通貓,腦袋比身子大,另一杯里是真像一只動物,不過蘇油還是沒法說出口。
蛇頸龍這玩意兒,估計大宋誰也沒見過。
對比了半天,蘇油只好說道:“分不出來,都……挺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