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個鎮都有酒作坊,生產各種蔗酒,白酒,大曲,小曲,發往全國各地供各大酒廠勾兌。
用料包括五糧,純高粱,玉米,糯米,大米,紅薯……
川酒的制曲工藝,已經被各路師傅們搞到了極致。
連帶著醬油,米醋,醪糟這些東西,也成了小菜一碟。
蘇油是個好奇鬼,在鄉下沒少跟著釀酒師傅們混,上次蒸餾酒糟只能說是小試牛刀,現在自然信心滿滿,光制曲的方法他就知道不少,很多還是非遺保密配方。
因此他才敢打保票十分把握。
結果等到了官酒坊,一看那些灰黑色的散曲,蘇油不由得郁悶非常,低聲對程文應說道:“姻伯,這些曲藥,達不到要求啊……”
程文應一看便知道蘇油的意思,我家賢侄弄出來的,哪樣不是精工細作,這些草灰土塊般的東西,能看得入眼才怪。
稅監還在得意洋洋:“這酒曲當值兩百文一斤,五斤便是一貫,一百貫也就是五百斤酒曲而已。我川中榷務這次試行新政,以去歲糶數為基準。只要您繳足榷費,立馬便可得到五百斤酒曲。”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們這些所謂曲藥,怕是壓根賣不出去!
蘇油給程文應使了一個顏色,程文應呵呵笑道:“老夫既然接手了酒坊,這酒曲自然也想要的,但是賢侄對你們曲房的東西,非常不滿意啊……”
縣丞和稅監面面相覷,程老什么意思?這是和縣令達成默契,你支持縣令完成酒坊本務,他在這里給你好處,然后把我們拋棄了?
蘇油說道:“官酒坊原有的酒曲品質太差,實在不合用,那我們就只有另想辦法。少府,如果我們自行開發曲藥,可能不可能?”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是要亂來,要偷稅漏稅,欺哄朝廷!板子打下來首先就是我們倆冤大頭頂上!
蘇油看著如喪考妣的二人,突然反應過來:“二位別想太多,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們的酒曲,都是自產自用,但是又不能虧了朝廷。因此能不能用一個變通的辦法?”
“這樣,可不可以麻煩兩位,計算出近年來這官酒坊曲房單斤酒曲的平均凈收益?”
“你們這個收益我們理應繳納。也就是說,我們的酒曲雖然是自產,但每產一斤,便向稅監繳納一斤酒曲的舊時凈收益。”
“如此方為兩便,我們得到了質量更高的酒曲,稅監只需要監督,節省了諸多開支不說,同樣完成專傕的政績。”
稅監都沒反應過來:“啊……啊?”
縣丞卻長舒了一口氣,對程文應拱手,小心翼翼地說道:“此法倒是可行,不過程老,曲房的進料,產出,自用量,發貨量,能否由稅監與縣計房共同參與驗視?以防私售,保證朝廷稅源?”
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如果程文應不答應,那就是鐵了心要偷稅。
縣丞心中一瞬間已經翻過無數念頭,是同流合污要分潤撈一筆錢財好呢,還是去轉運司告發撈點名聲好?各自有什么好處,會帶來什么后果?不由得患得患失心情復雜。
程文應呵呵笑道:“當然是可以的,不過老夫也有要求:第一,你們的監督,只局限于考量產量多少,不得干涉我曲房事務;第二,我們的制曲工藝,是我們自己的,與官酒曲房無關,不得無故侵奪。”
縣丞心中竟然生起一絲淡淡的失落,說到底,棲云寺的老和尚說自己五十以前沒有財運,看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