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樓上縣令對邊上一人嘀咕了幾句,估計是縣尉,然后縣尉對樓下喊道:“邊蠻諸部,各守分土,別有傕場。你們只能在雅州貿易貨物,因何到得眉州?速速退去,各自相安方好。”
阿囤彌唧呱了幾句,那師爺喊道:“我部于雅州貿得鹽鈔,需前往富順監提領,然途徑嘉州,聽得眉州別有一物,勝富順鹽十倍,因此前來看看,你們因何關閉城門?”
那縣尉拱手道:“好叫將軍得知,目前東南反賊猖獗,延邊州縣俱要提防,前日有風聲傳出,州府下令戒嚴,你們要進城,等戒嚴結束方可。”
女子皺了皺眉頭,又跟師爺講了幾句,師爺搖了好幾次頭,女子觀看著周圍,發現了土地廟,便抬手一指。
蘇油說道:“哎喲,要搶我們的房子,趕緊回去。”
阿囤彌排場挺大,等到隊伍走到土地廟的時候,蘇油已經準備好了,帶著幾個大孩子從房里出來:“遠客光臨,榮幸之至。”
阿囤彌沒料到自打上岸城外鬼都沒見著一個,這時候突然冒出來幾個熊孩子,小吃了一驚:“哎呀竟然有小孩!”
蘇油也吃了一驚:“哎呀你會說漢話!”
阿囤彌說道:“小孩你剛剛還偷聽我們說話!”
蘇油翻著白眼:“好叫將軍得知,這房子是朝廷分配給我們孤童們居住的,你們不能住。”
阿囤彌轉了轉眼珠子:“小孩,你們幾個人住,地方大了一點吧。”
蘇油說道:“不大啊,將軍進門一看便知,逼促得很,我們一共五十多人呢,不過他們都躲起來了。”
阿囤彌不信,派手下一個武士進門查看,然后那武士出來,對著阿囤彌稟報了一陣,然后還獻上了一柄長矛。
阿囤彌接過來一看,頓時被矛刃上的燒刃紋吸引了,拔出自己腰間的銀裝小刀,往矛刃上一斫,小銀刀的刀刃頓時出現了一個小口子。
阿囤彌問道:“小孩?這長矛是你的?”
蘇油說道:“朝廷規令,鹽茶銅鐵,俱是專傕,不能私下交易。”
阿囤彌撲哧一聲笑了:“你說的那是大宗,至于川中四路的小鐵坊,只要從朝廷鐵監傕出生鐵,便是默認得到許可,然后自行鍛造一些小東西發賣,朝廷才懶得管你呢!你這話只能騙騙生蠻,我們可是跟漢人做老了生意的。”
這事情蘇油還真是不太了解,主要是石家鐵坊本身就有一半官傕鐵坊的意思在里頭,跟稅監關系深得很,細想起來,好像他們賣鐵器,還真跟阿囤彌所說的差不多是一回事兒。
阿囤彌突然反應過來:“小孩你幾歲了?”
心下卻不由得暗暗驚訝,這娃對答如流不卑不亢,開口閉口朝廷法度,差點讓人忘了他的年紀!
和城墻上那一幫子相比,這孩子反倒更像一個官。
蘇油拱手道:“姐姐,我叫蘇油,字明潤,馬上便要六歲,是這群孤兒的推舉出來的管勾。不過這鐵器真不能賣你,你得等城門打開之后,去史家鐵匠鋪購買,否則,你我還是都違了法令。”
阿囤彌笑著攤手:“我是羈縻州過來的,朝廷一貫優容;而你又是個孩子。你覺得這事情,朝廷真會計較?”
蘇油再次拱手,一臉的嚴肅:“朝廷法度,重如亙岳,縱是王子,亦不得輕違。律禁威嚴,可不是給我們仗著身份鉆空子用的。”
阿囤彌上下打量了蘇油幾次:“小小年紀,竟然如此迂腐!大宋當真河清海晏了?”
蘇油笑道:“姐姐,這其實也是為你好,深入宋境采購兵刃,呵呵呵……”
說完一指眉山城那邊:“這城門,現在可都還關著呢!要再遇到小人挑撥,或者以后邊軍好事的話,今日之事,就會變成一個麻煩。于姐姐,于姐姐的部族,都是不利的。”
“要是姐姐真喜歡這幾件東西,那就等城門打開,入城去稅監報備之后,再來收取,如此萬無一失,何必急在一時呢?”
一位師爺就對著阿囤彌拱手:“主上,這位小童所言極是,我們來眉州,已經是違令了,要是再采購兵器,那……那回去大將軍定會責罰老夫的……”
阿囤彌撇了撇嘴:“范先生,你教我讀書的時候,可是‘讀千卷書,行萬里路’。怎么真到舉步了,卻一再阻撓?這不是言行不一嗎?經州過郡,多有不納,這就是大宋的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