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張藻更是嚇得豆腐都掉了,不是說讀書人都文縐縐的嗎?這等血勇,比面涅將軍都差不到哪里去吧?
唐淹見兩個小的受到了震撼,對這效果很滿意,繼續說道:“文王十五年,征討巴國,被巴人一箭射中面頰,落荒逃回。鬻拳在城門上見到楚王,問勝敗情況。文王曰敗。”
“于是責怪文王失利,說道:‘自武王以來,楚軍戰無不勝,小小巴國,大王親征敗回,豈不遭諸侯恥笑!’”
“于是鬻拳拒不開城,并告訴文王,巴國與黃國同罪,如果文王能擊敗黃國,方可向宗廟交代。”
“文王懷憤,轉兵向東,打敗黃國才回師,途中箭傷復發,不久死去。”
“鬻拳迎喪歸葬,扶文王長子堵敖繼位,隨后向新王奏道:‘冒犯先王兩次,縱使王不加誅,又豈敢觍顏偷生?請從先王于地下!’再刖一足,然后引劍自刎。而葬于绖。”
老頭點頭:“绖,就是地宮的前院。”
“君君臣臣,各自有各自所當守。”
“鬻拳用這等激烈的方式諫君,事后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才是當然之理。”
“譬如周公,既然自行廢立,其后不該自刎宗廟,給列祖列宗一個交代?這就是我薄他的原因。”
“大宋君主,許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既當殊遇,如或不任,就當追責,不然何以報君王深恩?”
“聽聞當今圣上夜思羊羹,然念及從人辛苦,忍而止之。其克己如此,那么士大夫們的行為,是否應當與之匹配?!”
老頭越說越生氣:“可大宋的士大夫,是怎么回報的?”
“拿著高官厚祿,貪圖逸樂,聲妓犬馬。大肆兼并不說,還要藏田匿戶,侵吞國入!”
“只要求君為明君,自己卻貪污瀆職殘民虐政,有一點為臣的樣子沒有?!斯是無恥之猶!”
蘇油趕緊給老頭添了一塊豆腐:“食不言寢不語,喝湯,老人家先喝湯……魚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唐淹總結道:“因此左丘明評價:鬻拳可謂愛君矣,諫以自納于刑,刑猶不忘納君于善。如此方為為臣之道。”
蘇油心中有些不然,周公是政治家,鬻拳更像是普通官員。
政治家是某階層的代言人,一舉一動皆有約束。
小官員則代表自己,可以憑自己的心意處事,這中間其實有很大的區別的。
老頭又品了一塊豆腐,氣消了大半,對唐淹說道:“《春秋》《三傳》,彥通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讓明潤貫通。此外還要從我學《易》,《禮》。至于《論語》《孟子》,其文清旨分明,便讓他自學自悟,每三日交上一篇文章,視見識深淺指點即可。”
蘇油聽得心驚膽戰,特么十三經,這老頭要自己一年讀七本!
“張道長那邊,還要我學楚辭漢賦……”
老頭點頭:“嗯,那每天少睡兩個時辰,一個時辰楚辭,一個時辰漢賦,這不就解決了?”
蘇油目瞪口呆。喂!這就是你給我想出來的解決辦法?!
吃過晚飯,送走唐淹和張藻,趁天光尚早,老頭讓蘇油拿一塊干竹片做尺子。
尺子闊兩指,長尺半,蘇油干得熟手,很快制得,還打磨得滑不留手,洋洋得意對老頭說道:“龍公,你看我做得漂亮不?我還有一法,可以在上面留字,字跡能夠入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