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苦笑道:“作為什么證據?二林部在刺探大理國內情的證據?宋使在搜集大理國情報的證據?還是我在二林部為間的證據?”
靠!
蘇油明白了,如今兩國局勢微妙,相互忌憚,還真有些不好弄。
范先生咬牙:“明潤,看來你說的上策是沒法施行了,要不然,就按我的來吧。”
蘇油連連搖頭:“別別,那人要是不出來,你即使有心,那也無力。而且相比你二十年苦心孤詣,我們寧愿放棄這頭!”
范先生顧不上掩飾了,怒喝道:“胡鬧!須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之時,唯舍生取義耳!”
蘇油搖頭:“先生,我不認同這說法。儂賊巢穴已經盡毀,早就是冢中枯骨,沒必要與他一起陪葬。”
范先生呵呵冷笑:“明潤怕是忘了西夏李繼遷故事?”
靠!這下蘇油當真被堵得無話可說了。
當年李繼遷一族逃亡地斤澤,被大宋軍隊偵查到宿營之地,暗夜偷襲。李繼遷與其弟只身走脫,宋軍那一仗大獲全勝,連李繼遷的母親與妻子都被俘虜了。
情形和今天的儂智高幾乎如出一轍,然而數十年后,西夏成為大宋噬骨之患!
蘇油抹了一把臉:“別急,先生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或許還有辦法,應該還有辦法……”
范先生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品了起來。
蘇油知道他心意已經定了,這是不惜放棄二十年多年的志向和努力,決意與那幫人同歸于盡。
范先生的信條和所受的教育,那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以政治得失為考量。
手上無比精確地畫著圖紙,蘇油腦海里狂轉著念頭。
要破此局的方法,關鍵在于讓大家都知道儂智高來到了鄯闡府,宋使自會找大理君臣交涉,要他們將人交出來。
問題是,這事情不能宋使去說是他調查發現的,更不能和二林部扯上關系,必須讓大理人自己“發現”,而且無法找出任何借口推脫才行。
怎么辦才做得到呢?怎么辦才做得到呢……
突然靈光一閃,將筆一丟:“范先生,我有辦法了,找一輛帶棚的騾車,準備一套鮮艷的女孩服飾,我們出去一趟!”
說完朗聲說話,讓外間能夠聽到:“哈哈哈,范先生,我終于想起來了,你這根本就不是銅豆!你這個乃是漢代博山爐,不過少了頂蓋,只有個豆座,可惜啊可惜……”
說完便對范先生使了個眼色。
范先生心領神會,大聲道:“是嗎?定是那商販藏了起來,準備一個爐當兩個賣!豈有此理,明潤我們這就去找他!”
兩人匆匆出來,蘇油到自己房間,往書包里裝了包零食,出來對李拴住喊道:“拴住過來駕車,我們找那無良奸商去!”
老少三人怒氣沖沖地揚長而去,阿囤彌拿著一片雪梨都傻了:“一個小銅爐,至于嗎?”
石通在邊上啃著梨子:“他們讀書人都有這病!師父的老堂哥,曾經在大雪天里用貂裘換得一幅畫作,然后捧著畫一路飛跑回家。到家就大病一場,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我那畫呢?’”
阿囤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石通翻著白眼繼續說道:“我送過師父那么多東西,什么時候落過一句好了?后來我們家大爺送了他一個唐朝的銅爐,立馬就成了蘇家的大恩人,說是他們祖上用過的!這事兒上哪里講理去?!”
阿囤彌笑得兩腳在地上直跺:“對喲,好像他們都喜歡上了年頭的東西!我們做出來的銅器多精美啊,小油見到第一句就是:‘銅器不上一甲子,休得進我書房!’現在為了一個黑不溜秋的銅爐少了個蓋子,他們就好像要去找人拼命一般,哈哈哈哈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