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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宮里,曹皇后坐在梳妝桌前,由尚宮給她梳妝。
看著琉璃鏡中已經不再嬌美的面容,曹皇后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做這么清明干什么,沒得讓人徒生出煩惱。”
尚宮從匣子中取出一枝珠花:“這珠花奴婢認得,這是當年張貴妃從娘娘這里取走的。”
曹皇后看了尚宮一眼:“老奴你閉嘴。一枝珠花而已。再說人都死了,以后稱呼,得叫溫成皇后才是。”
尚宮恭謹道:“是。”
說完又道:“要沒有那皇后啊,宮里也出不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如今總算如這鏡子一般,重得清明了。”
皇后看了珠花一眼,露出了一絲轉瞬而逝的厭惡的神色:“換一枝吧,這枝收起來,算是紀念。”
尚宮恭謹道:“是,娘娘終是寬厚。”
曹皇后笑了:“寬厚二字,跟我可從來挨不上邊。總是渾濁有渾濁的煩惱,清明有清明的煩惱。”
“歌舞事人,終難長久,總想著非分,其實也就成了癡人……
“這次發落出去的二百三十六人,都是辜恩之輩。連千里之外的一個孩童都不如!唉……”
……
蘇油今天又在招待客人。
王韶,蘇軾的同科進士,典選官職是新安主簿,相當于縣辦公室主任。
這娃當然不愿意去,但是考制科又擔心考不上,便想去陜西游歷,充實自己。
蘇油今天料理的飯食尤其精美,芽菜紅燒肉,清炒藕絲,水煮魚,白切雞,豆芽丸子湯。
蘇軾笑道:“明潤喜歡的人,只看飯菜便知一二,四葷一素,子純這是入了第一等。同輩當中,以你為首,來來來,趕緊動筷。”
王韶扯了扯嘴角:“子瞻莫要笑話于我。”
蘇油端著一盤臊子蒸蛋上來:“子瞻提前沒打招呼,招待不周,子純大哥你別見外就是。”
這娃如今已近三十,也是從小沒了父親,發奮學習,才有了今日。可如今準備游歷陜西,采訪邊防,所有同科都在苦勸,今日蘇軾拉著他回來,便是為此。
結果遇到蘇油,蘇軾勸告王韶的事情就算徹底的黃了。
蘇油搬出來西南圖志,與王韶詳述了地圖制作方法,然后兩人在房間里拼出一張大圖,又跑去外邊柳樹上折了柳條,在地圖上揮斥方遒了半天,王韶的志向更加堅決了。
蘇軾還想勸:“子純,何必自苦如此?”
王韶翻著白眼:“我倒是想應試制科來著,可韓相公都說了,這次制科有大小蘇參加,我們還湊啥熱鬧?”
蘇軾勸道:“哪里便如此輕易……”
王韶舉起酒杯:“少來!相比明潤,我這一把年紀已經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六年光陰,原來可以做得忒大的事體,壯哉!明潤,敬你此杯,為兄定不讓你專美于前!”
蘇油笑道:“這事體可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了的,有四通商號為背景,有一路諸賢相助,有張趙二學士照拂。子純大哥,大宋多的是高談闊論之輩,少的是務實求是之人。今番改弦易轍,此杯當為大哥作賀。”
王韶哈哈大笑,一飲而盡。
蘇軾將蘇油的杯子拿到自己身前:“又找理由偷酒喝。沒收杯子。”
蘇油從懷中取出一疊緡鈔:“前日賣鏡子,所得萬緡。子純大哥自幼孤貧,想來積蓄不豐,這一千貫算是盤纏。”
王韶連忙推辭。
蘇油說道:“子純大哥聽我說完。陜西戰亂之地,延邊蠻夷交雜,他們是只認貨物錢財,不講道德禮儀的。”
“要勘察陜西延邊地理山川,少不得要和他們打交道,出入其中,最好的東西,莫過于茶瓷絹錦。”
“四通商號因五十萬箭課,如今與陜西諸軍算是搭上了交情。益州有陳季常,豪俠仗義。你去找他,他會給你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