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舜舉來說,只要收足稅收,市舶司的人才不管這些東西是京中哪個冤大頭的呢,反倒是希望這樣的冤大頭越多越好,甚至主動參與其中,當起了美美的中間商。
如今汴京城里的達官貴人,將這種在汴京下單,遠程代購并負責托運的方式,稱之為“海淘”,李舜舉對自己這項大大增加市舶司收入的創舉,得意地很。
這玩意兒,相當于將東西在蘊州就賣出汴京的價錢不說,一筆還收一筆的運費,然后實際上只需要支付給四通一次打包托運的價錢就可以了。
光是與四通遠洋船隊零敲碎打的托運費分成,說出數字來都能嚇人一個倒仰!
而大宋的勛貴官員們,似乎不如此顯示不出自己的逼格,比如王珪,就特別中意三佛齊島上的一種咖啡,不惜重金從南海市舶司托運。
李舜舉常常惡趣味的想,要是王首相知道了這種咖啡是三佛齊島上的農夫,將咖啡果拿去喂一種香貍,然后從香貍的糞便里邊將咖啡豆挑出來淘洗加工而成,不知道他還喝不喝得下去。
跟咱家沒關系!要怪只能怪蘇少保!只有他才想得出來這種讓人反胃的食品加工方式!
……
而現在的蘇少保,正打開一盒精心收集的琥珀。
拿起其中的一塊綠中泛藍的精品,蘇油聲情并茂地朗誦了起來:“這個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約莫算來,總有一萬年了。”
“一個夏天,太陽暖暖地照著,海在很遠的地方翻騰怒吼,綠葉在樹上颯颯地響……”
“……在那塊透明的琥珀里,兩個小東西仍舊好好地躺著。我們可以看見它們身上的每一根毫毛……從那塊琥珀,我們可以推測發生在一萬年前的故事的詳細情形,并且可以知道,在遠古時代,世界上早已有那樣的蒼蠅和蜘蛛了。”
“還有甲蟲!”
“還有古怪的蝎子!”
扁罐和王彥弼一人拿起一塊,對著光線欣賞著里邊神奇的蟲子。
“還有蜥蜴!”平正盛也在一邊好奇地把玩著一塊,根本不以自己快二十歲的年紀為恥,愉快地加入了小孩子的搶答行列。
“爹爹,要是我們將琥珀敲開,里邊的蟲子會活過來嗎?”
蘇油老懷彌慰地摸著扁罐的腦袋:“看來你的文科還有救,這個呀……你們可以試試看。”
扁罐都嚇著了:“還是……不要了吧……琥珀不是很珍貴嗎?”
蘇油不負責任地說道:“爹爹倒是覺得,你們探索和求知的熱情更加珍貴。不過你考慮到成本問題也是對的,你們大可以挑一個蟲子又小又多,品相不那么好的嘗試嘛。”
“即使敲開之后發現蟲子活不過來也別失望,大可以想象一番,它要是活過來,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什么樣的有趣故事呢?”
“會編故事也是一種能力,有時候聽故事的人,明明知道故事是假的,卻自愿代入到故事中,體會和感悟故事里邊人物的喜怒哀樂,這也是一種心神上的愉悅。”
“比如你們的平正盛叔叔,就特別喜歡桃太郎的故事……”
平正盛正在琢磨著手里邊的那塊琥珀,聞言立刻大聲申辯:“那故事是真的!就發生在以前的美作國!那里有日本最好的白桃!”
這尼瑪,將故事帶到這個世界的老子都不知道,你怎么就這么肯定?!
算了,看在扁罐難得有這么一次浪漫聯想的份上,不跟你計較改編費的問題。
兩個小孩的禮物很多的,琥珀只是其中的一項,還有各種神奇的海螺,海星,海馬,海龍。
還有各種形狀和顏色的珊瑚,貴的賤的都有,主要是讓孩子們開闊眼界,價值倒在其次。
珊瑚不是植物,不是礦物,而是動物,為了讓扁罐明白這一點,蘇油不惜在兩浙路過來的海鮮船上,給他帶過一株活的。
在小妹的指導下,扁罐使用顯微鏡,見過活著的珊瑚蟲是什么樣子,并且在淡水中找到過一種類似的生物體——水螅,并且做過比較,寫了一篇文章寄給蘇油,蘇油給打了高分。
現在將這個知識得意洋洋地搬出來,讓平正盛聽得一愣一愣的,日本海的紅珊瑚也是對宋貿易的名貴商品,可他愣是一點都不知道竟然是無數群居的小蟲營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