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有幾分遲疑,不過還是點頭道:“是,皇上。”
天啟帝不太滿意,不過他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自己駕崩之后,弟弟未必會讓魏忠賢得以善終,只是他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了。
正當朱由檢淚雨滂沱,半真半假地作出悲痛欲絕狀時,忽然感覺有只手從頭上摸過,微微抬頭,淚眼中只見天啟帝臉帶微笑,好似突然恢復了活力的天啟拉著信王:“來——,吾弟當為堯舜。
聽到這句話,朱由檢腦中不由浮現出一段記憶,當時天啟帝初登帝位,朱由檢猶在稚齡,看著身上穿戴明黃龍袍的哥哥,忽然羨慕問曰:“這個官兒我可做得否?”
天啟帝聞此大逆不道言論,非但未怒,反而一臉寵溺地摸著朱由檢的小腦袋,笑曰:“我做幾年時,當與汝做。”
不意此時竟一語成讖,當真是造化弄人。
分不出是驚懼,還是感恩,朱由檢猛的伏地:“臣死罪。”
……
回到信王府,安撫了為他進宮而擔憂不已的信王妃、田妃、袁妃后,朱由檢以后世最常見的“我想靜靜”為由,揮去左右,獨坐床闈,百感交集。
朱由檢知道,自從天啟帝兩年前西苑落水之后,身體便一天天衰落下去,即使年紀僅為二十二歲,但身體早已到了積重難返、藥石難醫的地步。
今天天啟帝說的這番話,既是天啟對他的臨終托付,也是向朝廷釋放他駕崩之后將傳位于弟弟的第一個信號。
歷史上,天啟帝對朱由檢說完“吾弟當為堯舜”的遺言后,便于當月二十一日駕鶴歸西,朱由檢二十四日登臨大寶,御極稱帝。
縱觀崇禎登基前后,可謂是眾望所歸、水到渠成,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進程,并不像《繡春刀》等影視劇所描述的那樣,還需要年僅十七歲的朱由檢出來當大陰謀家,搞風搞雨。
明帝國傳位原則非常簡單:父死子繼,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帝無子嗣,兄終弟及。
在天啟帝沒有子嗣的情況下,按照法理,作為天啟帝唯一親弟的朱由檢,都是大明帝國的必然選擇,朱由檢不用像其他穿越者那般上躥下跳,只需鎮之以靜,那么皇位就必然會落到他的手上。
想到這兒,朱由檢洶涌澎湃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他已明白,在還有十日天啟帝就要駕崩的情況下,平穩順利地拿到皇位,才是他當前的第一要務。
不過在戰略上鎮之以靜,并不代表在登基前的十幾天里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在現代社會混跡幾十年的朱尤簡深深明白:但凡做成大事者,身邊都必然有一個成熟、高效、穩定、忠誠的班子,為他打江山,平天下。
欲建立班子,從后世而來的朱由檢自然不會重蹈覆轍,盲目信任嘴炮無敵的文官們。
比起清談誤國的文官書生,反倒是在史書上劣跡斑斑的宦官更值得信任,當李闖打進北京城時,深得崇禎信重的文官們爭先恐后喜迎王師,戰死最多的反倒是向來為人所不齒的太監,何其諷刺也。
尤其是陪著朱由檢自掛東南枝的太監王承恩,當時他奉命提督內外京城,放到現代便是北京軍區的一把手。當李闖軍架飛梯進攻北京城西直、平則、德勝三門時,王承恩親自發炮攻擊,連斃數人,令敵我皆震驚不已。
“看來我的第一批班底,便落在信王府的潛邸太監身上了。”
想到這兒,朱由檢不再猶豫,對門外朗聲喊道:“王承恩,進來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