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想戲謔極力反對方術的王砮,但現在不是時候,師徒情誼今日了結也罷。
“師傅說得對,”容夕笑了笑,是鹿燃歌從未見過的順從與乖巧,“但畢竟是坊間傳聞,玄祖的預言,還是得出自玄祖之口才能相信。”
容云霆一聽,覺得確實有理,之前雖然有些懼怕容夕,但自從這九弟成家后就老實了許多,再加上有陸青衣制衡他,留下也不會有何大礙,便換來劉桂小聲問道:“玄祖呢?怎么還沒來?”
劉桂面色為難:“皇上稍等,聽聞玄祖剛在渭河作法祈福完畢,正在路上。”
皇上下旨宴席繼續,椒房殿內歌舞升平,歡聲笑語,之前的窘境似乎從未發生過,畢竟長安城的貴族早已習慣貪圖享樂,有這么一個以方術卦象治國的皇上,足以讓宮內風氣糜爛腐壞。
鹿燃歌趁著皇帝給容夕灌酒時離開了坐席,她埋著頭提著裙擺匆匆離開了宴上,余光中,她見陸青衣也趁機潛入了人群。
天色漸晚,御前太監通報玄祖已入長樂宮時,宮女與宦官忙著去協助馬淵備那煙火大會,喧鬧中,陸青衣在人群的另一頭跟著這頭的鹿燃歌,來到了椒房殿的偏院。
偏院里種滿了桃樹,桃樹叢中有一個小湖,小湖兩邊是長廊,長廊盡頭有一個兩層的涼亭。
鹿燃歌見那涼亭中無人,便從樓梯上了去,不想卻在二樓看到了小廳中央供奉的畫像。
畫像中,是一只奔跑在云端的九色鹿,云端之下是那黃沙漫漫的大漠,和一座從未見過的古城。
她望著那鹿出了神,那九色鹿身上的絢彩正如那日容夕與她執筆所填的九色同色,她微張著嘴,越來越不明白至今所發生的一切。
“燃歌。”陸青衣在身后輕輕喚他。
她猛然回身,與他四目相對,她本想上前緊緊擁住他,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只是站在原地,渾身顫地說不出話來。
“燃歌,莫怕。”陸青衣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他為她拂去散在額前的碎發,她依然是那樣透白可人,近處看,見她膚如凝脂,面色紅潤,他欣慰地笑了。
“青衣哥哥為何發笑?”鹿燃歌愁云滿目,嘟著嘴拂開了他的手,她認為,這個時候,他不該笑的出來。
陸青衣露出皓白整齊的牙齒:“見你氣色尚好,還有了一絲圓潤,我便能放心。”
鹿燃歌一下擰住了眉,上前捉住了他的手,滿是心疼:“可是你卻瘦了許多!”
陸青衣依然笑著,他幾乎隔日就為她輸送內力,為保她不受陰魂散折磨,寧愿自己耗損元氣,才會如此。
“燃歌想去蜀郡么?”陸青衣撥開了她臉頰旁的頭發,他想將她看得更清些,尤其是今日的她,似那洇潤淡雅的鳳仙。
她搖了搖頭:“那里離你甚遠。”
“我曾起誓過何言?”陸青衣捧住她的臉問道。
“定不會離我兩丈之外……”她望著他,滿是憧憬。
“燃歌,等我,”他將她攬入懷里,她安心地貼靠著,雙手環住了他,“等我拿到仙丹,我就帶你離開這里。”
聽到這里,她微張著嘴,她記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她癟了癟嘴,將他抱得更緊:“嗯,等你,燃歌還是清白之身……”
陸青衣無言,如今,他并不在乎她是否已實為人婦,畢竟他關心的是她安危與否,如今他見她依然為他守身如玉,甚是感動。
必須帶她離開。他心想。
這晚,天幕中的月盤似是少了一彎圓滿,但不仔細凝視,卻看似圓滿,那涼亭內的九色鹿,在皓月的洗禮下,似是泛著彩色的光。
她依偎在他懷里,兩人坐在靠南的倚欄旁,那夜幕中不斷爆炸的絢麗煙火,將不安的呼吸聲掩埋,她覺得今夜里沒有以往毒發時那么寒冷了,心里也更加踏實。
漸漸,她在煙花聲中入了寐,他溫熱地起伏著的胸口,似是這一世最是安寧的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