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十字中間的那個位置,用手將面團一提,就揪出了一個小指頭粗的孔洞,將一直泡在水盆中的自產的金絲棗往中間一塞,就完成了棗餑餑定位置的第一插。
以這第一個棗作為計量的標準,棗核的長短作為揪面孔的距離,邵滿囤那雙巧手沿著線壓出來的痕跡,就一個個的揪了下去。
待到將所有的洞口都用棗子壓好了之后。
一個頂了十五個棗子的棗餑餑就算是成型了。
以這個餑餑作為標準,剩下的……做的就更快一些。
待到大鍋中的水翻了滾,架起來的箅子上就多了這幾個重量級的弟兄。
這不過是第一鍋的量,等它們出鍋的時候,它們的小弟兄,蓮子餑餑也是要跟進去了。
而這蒸蓮子的時候,用的面就多了一倍。
因著蓮子餑餑拾掇起來特別的簡單,邵滿囤自然就要多做一些。
家中用來磕蓮子的模子樣式不少,一多半是邵父還不曾病下的時候,練手的杰作,剩下的幾個則是因病沒再賣出去的作品。
現如今都被邵滿囤拿來用了,無論是當中斷了葉片的蓮葉滿堂,還是鯉魚少條須子的鯉躍龍門,邵滿囤都不嫌棄。
他將這些模子一個個的塞上面團,排排的碼好,這才像個頑童一般的,從開頭起,將模子一翻,一扣,鐺鐺鐺……一直扣到了最后一個。
帶著各種花紋的白胖的面坯子,在案板上咕嚕嚕翻了一個身兒,有花的那一面正好朝上,像是咧嘴笑的娃娃一般,等待著邵滿囤這個制造者的檢驗。
到了這個時候,邵滿囤才顯了三分的少年氣,他低著頭,瞇著眼,從頭看了遍,也用手從頭摸索了個遍,將有些沾粘的邊角處按按圓,才抄起手邊的竹箅子,一股腦的晾在了上邊。
完美手工。
當日的晚上,邵家的爐臺旁,就有了麥香的味道。
除了夜里以及明日間要啃的餑餑,其余的全都蓋上了屜布,擺在竹制的架子,晾在了屋外的棚檐下。
只需要一宿,這些餑餑們就能變成硬邦邦的冰碴饅頭。
若想要吃用的時候,只需要掏出去兩個,回大鍋上重蒸一遍罷了。
待到春暖花開,雪融鳥鳴,這些干糧要受潮壞掉的時候,也就全數進了邵滿囤的肚子,不會被浪費的。
而這就是大年三十前最費勁的工作。
待到除夕夜那一日,村里的冷清才算是慢慢的過去。
一些分了家口的人戶,要到主家或是長輩的家中吃飯。
幾家日子過的相對富綽一些的,還提早崩了幾響鞭炮。
就算是最困苦的人家,也調了餡料,包上一頓餃子。
甭管是葷的素的,總算是要過一次熱鬧的大年。
只有邵滿囤一個人,還守在鍋邊兒上,忙活著自己的菜譜,他用笊籬將薄薄的油鍋中的煎蘿卜絲丸子撈起來,去填補他那略有些貧瘠的飯桌。
沒有人一起過年,也只能用美食來填補孤單所造成的空缺了。
窮有窮的過法,不過兩斤豬肉,切上半斤入了白菜豆腐燉粉條,剁上半斤攪進了蘿卜絲韭菜偽裝的肉三鮮的餃子餡,剩下的一斤,方方正正,湊合著剛買的白糖,赤濃的醬油,蔥白與辛黃參雜的去腥抽汁兒當中,就被燉成了肥膩下飯,一年不見一次的實料紅燒肉。
這時候再加上這素的有滋有味的丸子,配上柴干卻鮮咸的熏腸,最后再來上一碗兒揉完了餑餑剩下來的碗底兒輔面勾兌成的疙瘩,這四菜一湯的席面,也算是制辦成了。
被這些美食環繞著,邵滿囤心中那最后一點孤單勁兒都被沖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