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是洋洋灑灑的雪,南方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裴府之中,安寧堂里寂靜一片,雨點落在青瓦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又順著屋檐的縫隙中滴落在地,有落在水缸里的,在水面劃開波瀾。
“老夫人。”身后,馮嬤嬤自屋子里走出來,渾濁的眸子落在那駐立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便走過去,輕聲喚道,將新拿出來的手爐放到老太太手心里。
遞過去時碰到那手,卻是涼的很。
馮嬤嬤皺了皺眉,自是知道老太太這般是在思念孫女兒了,如今兒子兒媳生死未卜,兩個嫡親的孫女兒又相繼離開身邊,能如何能不想念了,但此事卻又是急不來的,只得勸道,“老太太寬下心來,興許過段日子二姑娘便安然回來了呢。”
這段日子以來,二姑娘都沒往家里頭捎信,但也許是路途遙遠,送信人耽誤了腳程,這才遲遲沒能把信送到老太太手里。
托去詢問的人回來都說不清楚,那原先同著二姑娘一起前去邊境的蘇家公子倒是回來了,只是被人抬回來的,說是斷了一條腿。
這一同去的,回來的人受了傷,這叫老太太又如何放得下心呢。
“另外兩個丫頭近來在做些什么?”羅氏輕嘆了聲,手心傳來溫度,心卻是放不下來,只得岔開了話題。
聽到這話,馮嬤嬤忙不迭回,“三姑娘性子你也知道,一直在院里頭,老奴曾去看過,三姑娘的畫,畫的實在是好。”
她有意說裴落姝的好話,倒不是收了什么好處,只心中明白著,三姑娘不爭不搶的,與尋常后院里頭的庶女不同,沒什么心計,也不算計,只安安分分的偏安一隅,這倒是讓人生了幾分憐惜來。
她偶爾路過時,透過那扇花窗,瞥見那清瘦妍麗身姿正半傾著,墨發順著她的脖子落在身前,渾身透出一股子大家小姐的氣質。
“哦?”老太太略感興趣的掀了掀眼皮,隨后道,“我記著再過三月開了春,盛京城會舉辦一場春畫逑詩的賽事,屆時也讓那兩個丫頭去熱鬧熱鬧好了。”
聞言,馮嬤嬤眼神亮了亮,很快應下,發自內心為兩個庶姑娘開心。
往年也舉行賽事,只是裴府從未參與過,連帶著三姑娘的才華也無從展示。
說來,大姑娘的詩詞歌賦也是了得的。
想到異國他鄉的大姑娘,馮嬤嬤斂下眼皮,沒提起。
不知何時,雨漸漸停歇,入了夜,漆黑的夜空中竟隱隱飄起雪來,雪不大,像是鹽巴自天空中撒下來。
夜里提著燈籠的丫鬟起初還沒注意,直到低頭一看,微弱的光暈下,雪白的雪點緩緩墜落,當即壓低了聲音同身邊的姐妹驚呼,“下雪啦!”
風和院中,明渝正拿了披風輕搭在裴落姝肩上,輕聲道,“姑娘,夜深了風冷,還是關了窗罷。”
這刺骨的寒風一吹,姑娘夜里頭怕是得凍得睡不好了。
“無事的,渝兒你回去歇息吧,我獨自待會兒便就寢了。”輕輕柔柔的聲音浸潤了溫柔,在凜冽寒風中格外動聽。
明渝是拿自家姑娘沒半點轍子的,聞言只得又叨叨了兩句,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