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獵望著黑袍老者,微笑頷首:“律齋先生,有勞了。”
黑袍老者,正是黑鴉首領江宗杰。
江宗杰彎下腰,恭敬行禮,然后牽著趙旦的手慢慢向前伸出,神情和藹:“去吧,跟信安公入殿向皇太后請安吧。”
趙旦呆呆仰頭,看著眼前這銀盔銀甲,領系大麾,腰插雙槍,高大威武的青年將軍,心里有種難言的恐懼,慌忙搖頭:“不,我不跟他去……”
趙獵上前一步,彎下腰,握住趙旦的手,凝視著這小童的眼睛,看到的是滿滿的驚恐、無助。耳邊聽到江宗杰的嘆息:“稚子何辜,無非是他人手中棋子而已。信安公……”
趙獵直起身子,淡淡道:“獵明白,他最好就是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只不過既然被投入棋盤,就不免要遭點罪。”
江宗杰垂首微嘆,不再言語。
趙獵攥住趙旦的小手,一步步踏上鳳臺,氣息深重,心潮起伏——終于要走到這一步了么?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每次上朝都能看到的空懸了整整一年的寶座,自己有朝一日竟能觸及!
皇帝!多遙遠飄忽的一個名稱,未曾想如今竟結結實實砸下來,無比真實落在手上。
皇帝代表著什么?在他決定兵變的一刻,他曾想過這個問題。是生殺予奪?是無法無天?還是如山重任?抑或是沉甸負擔?
這個問題,他沒能想明白,好在,他還有時間慢慢想。
鳳臺三十三階,每走一步,他的心意便堅定一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條路,不管怎樣艱險,他都只有走下去。
趙旦頻頻回首,臉上的神情像是要哭出來。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視線被隔斷,抬頭一看,就見到一張如生鐵般冷硬的威嚴面孔——這張臉他曾經看到過,那時候這張臉盡管擠出一絲柔和,卻依然令他為之發憷,現在再看,那股子冷漠肅殺,遠在攥著他的信安公之上。
趙旦渾身發顫,本能朝“威脅性”小一些的趙獵身上靠去。
趙獵回首看到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這張世杰,也太配合了吧。
當趙獵、趙旦、張世杰及武功隊一齊出現在行宮殿前時,得知消息的楊行勇正率上百禁軍忽啦啦圍上來,但一見趙獵手里牽著的趙旦,頓時面色大變,不敢再靠近。
“趙孟備,你荷槍實彈闖宮,意欲何為?難不成要造反嗎?”
趙獵根本不搭理楊行勇叫囂,面朝宮殿,深吸一口氣,吐氣開聲:“臣趙孟備(臣張世杰)攜宗室子趙旦,聯袂入宮,相商要事,望皇太后降尊俯允。”
宮殿內一派沉默。
趙獵也不急,閑閑站著,除了神態不太恭謹之外,就跟平時等候皇太后召見差不多。
楊行勇雖說靠人多半包圍趙獵等人,但看手下禁軍士兵那縮手縮腳的模樣,哪有半點包圍人的覺悟,倒像是被那二十個手持長短槍的武功隊員反包圍一般。
楊行勇那個憋屈啊……但沒辦法啊,就連他自己被那一排黑洞洞槍口指著,也是一樣的全身發麻,心頭發涼……
那趙旦被這些明晃晃的刀槍密密圍著,早已嚇得喘不過氣,嘴唇發紫,渾身發抖,搖晃著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只是這劍拔弩張地關口,誰也沒閑功夫關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