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衍指著梁鴻道:“你們這些書生,一輩子也就只看重名聲清譽。”
梁鴻擺手道:“此言差矣,我一不做官,二不愛財。但愿隱居山林,鉆研學術。但舉薦弟子一事,卻不能慎之又慎。你若是舉薦一個賢才給他人,便也罷了。若是舉薦一個庸才,也沒什么要緊。可若是舉薦出逆莽之輩來,這豈不是害人么?”
逆莽,說的便是篡漢的王莽。這王莽前半生堪稱完人,乃是天下儒學的表率,稱為‘第一儒宗’也不為過。
可是他后來篡漢自立,世人才看清他的本來面目。
見梁鴻如此鄭重其事,太衍坐了起來,朝屋內叫道:“仲平。”
“欸。”陳景武應了一聲,連忙走了出來。
他緩緩來到太衍面前,叫道:“兄長。”
然后又朝梁鴻拜道:“梁先生。”
梁鴻朝著陳景武微笑點頭,而太衍則將梁鴻方才的話對陳景武說了一遍。
“梁先生的話,你明白嗎?”太衍一臉嚴肅的朝陳景武道。
陳景武沉默片刻,然后抬起頭來,看著梁鴻道:“梁先生之言,仲平用不敢忘。日后若能出人頭地,就算不為國立功,也不會禍亂國家。”
“好。”梁鴻起身,伸出手拍了拍陳景武的肩膀。
然后他轉頭看著太衍道:“那我們什么時候啟程?”
太衍看著梁鴻道:“你說呢?”
梁鴻道:“明天吧,越快越好...”
太衍看他一副急不可耐要離開這里的樣子,不由得說道:“這事還需要兩位大人做主。”
“你決定就好...不用管我們...”太衍話音剛落,屋子里就傳來了陳竇幽怨的聲音。
陳景武‘噗呲’一笑,然后趕緊收斂笑容。
自從太衍那次從山里回來后,家里的一切事情本來都是由陳竇做主的。
現在全部由太衍做主了,無論是陳景武求學,還是新建房舍,就連門窗的朝向都由太衍做主決定。
可以說太衍在陳家,陳竇是一萬個不適應。
他每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小子不像我兒子,這小子不像我兒子。”
這話說多了,聽的陳楊氏心里老不是滋味,因為這事就在幾天前還和陳竇大吵了一架。
“那...”太衍目光一轉,當即下了決定:“那就明天啟程去安陵。”
太衍看著陳竇道:“我親自陪仲平去,在安陵也好有個照應。”
陳竇連連點頭,道:“好,你去你去。”他現在巴不得太衍離遠點,這樣他才能找回一點身為家主的存在感。
只是...陳竇看著陳景武,眼中又露出了許多不舍。
“唉...”陳竇嘆了口氣,轉身回了屋中。“下午拉兩頭豬去城里賣了,給你們換些盤纏...”
這時屋里還傳來一陣抽泣聲,那是陳楊氏在哭,想來她也聽到了,兩個兒子明天就要去很遠的地方了。
但兒子是去求學,她身為母親自然不會阻撓。
“去,安慰安慰母親。”太衍拍了拍陳景武的后背,他此時也是一雙眼眶泛紅。
陳景武進屋后,沒多久就傳出了母子二人相擁而泣的聲音,以及陳楊氏叨叨不絕的囑咐聲。
太衍與梁鴻并肩站在院子里,任由清風吹動衣袂,久久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