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拉開出租屋的窗簾,踮腳眺望,視線從幢幢高樓的縫隙穿過,東邊橘黃色的天際下,是剛從群山凹陷處露出一個角的朝陽。
林晚照猛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隨意地披在肩上的頭發綰成一個髻,便進了浴室叮叮當當地收拾起來。
今天要去見阿斜。
得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
早上十點多,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停在了田邊的電線桿子下。
“師傅,麻煩你在這兒等我們一會兒,可以另外加錢。”一道穿著墨綠色長裙的身影從車上下來,急急忙忙地撐開傘,繞到另一邊開了車門。
帶著墨鏡的車司機若有所思地看著車玻璃外面,又看了看扶著老人的女孩,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下來了。
林晚照道了謝,扶著稍微有點暈車的奶奶小步往前面走。
“晚晚啊,你確定我們能進去?”老人看著不遠處的看守所鐵門,抓著女孩胳膊的手越來越緊。
這是在緊張了。
林晚照用另一只沒有撐傘的手,輕輕拍了拍胳膊上的手背,輕聲撫慰:“可以的,今天是探監日。帶了身份證就可以”
老人哦了一聲,又嘆了一口氣。抓著她的手依舊沒有放松,反而有越來越緊的趨勢。
林晚照看著老人一絲不茍的白發,沒再說話,兩人繼續悶聲往前走。
其實,她也很忐忑。這多半年以來,她來過好幾次,但每次都被人拒絕了,阿斜不愿意見她。
她知道,他不愿意見的原因,是不想打擾她高考。
可現在,不一樣了。
......
一老一少坐在過道的木椅上等了片刻,穿著制服的男獄警便招呼他們進去。
玻璃墻內,帶著拷鎖的少年向他們一步步走來。他剃了光頭上,看樣子剃了有一段時間了,新長出的頭發,像一堆黑色鉛粉均勻地撒在了頭皮上;光頭下,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稚氣褪地干干凈凈,剩下的,是成年人的成熟。
看著他走來,站在奶奶后邊的林晚照用大拇指掐著虎口,閉了下眼,強忍住了充斥鼻腔的酸澀。
沈斜在玻璃后邊坐下,拿起了傳聲電話。
這邊的老人也顫顫巍巍地拿了起來。
兩人就這么隔著玻璃相互望著,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里面的人動了動嘴唇,林晚照聽不到他說了什么,但卻聽到沈奶奶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你個臭小子,你給我等著,看你出來后我怎么收拾你!”
里面的人舔了下上嘴唇,笑得無所顧忌,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引得沈奶奶差點跳起來打人.
剛剛在每口躊躇緊張到坐立不安的老人,此刻卻伸出了左手食指,隔空指著里面的人,聲音大得要命:
“你以為把錢給了你二叔二嬸,我就能安享晚年了?你要是真得出事了,我這個老太婆就........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就不忌口,天天吃高糖高脂肪的食物,我......還敲鑼打鼓地送你走,把你的照片全燒掉......燒掉,一張也不剩,不剩!權當我沒養過你這個孫子!反正你和你老子一樣,不拿我老太婆當一回事!“
話雖然狠決,但林晚照卻聽出了老人強忍著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