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朋友說,張永明是個偽君子,但是我覺得不至于。他不夠坦誠,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誰又不是這樣呢?”蘇子珊坐在沙發上,腿上披著一條毛毯,她望著遠處的夜空,悵然說道:“他對朋友確實好,只不過,他很少有知心朋友。他和你爸關系很好,但是他離開北京之后,你爸不止一次說,好像從來都不知道他心里裝著什么。”
“既然這樣……”佟童問媽媽:“你們跟張永明分道揚鑣了,是因為沒有錢了,所以《刺芒》辦不下去了?”
“不是。張永明從來都沒有在錢的方面計較過,不過,你爸爸確實打算把錢還給他來著,但是錢還沒有還,《刺芒》就關門了。”
佟童很是不解:“不是說勢頭特別好嗎?又不是一下子沒了錢,怎么會突然關門?”
“剛開始,我們沒有那么多的預算,也沒有經營雜志社的經驗,所以計劃每個季度出一本,那樣時間也更充裕一些。等《刺芒》走上正軌了,再重新做計劃。在籌備第二本的時候,我們收到了一份來稿,所有人都覺得很不錯,所以就收錄了。但是在印刷那天,就收到了舉報,那個作者主動承認,他寫的是有別的意義的,是充滿了隱喻的。那天《刺芒》剛剛印刷完畢,但是沒能發行。這個消息無異于一個晴天霹靂,而且這次打擊是毀滅性的,《刺芒》不僅關了門,而且債臺高筑。那時我跟你爸爸還很年輕,如果不是因為我肚子里有了你,很可能戰勝不了壓力,會一蹶不振。”
佟童還是不理解:“到底是什么內容?這么快就壓垮了一個新生的雜志社?”
蘇子珊無奈地笑了笑:“文字這些東西,說不清楚的。雜志社是新生的,所以更加脆弱。”
佟童便嘆氣:“你和我爸真的不容易,年紀輕輕,就經歷了那么多波折。媽,我特別好奇,創業失敗了,你們又那么窮,沒有互相埋怨嗎?”
“爭執肯定是有的,不過我很崇拜你爸爸,他是一個特別樂觀,又特別風趣的人。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覺得心里很踏實,什么事都能成。”
“我爸有你這樣的賢內助,也是他的幸運。”
“雜志社關門那段時間,我們的情緒都不好,但還是咬牙堅持下去。你爸爸拼命寫稿子,除了養家,他還想把錢還給張永明。剛開始,我以為這些都是不走運而已,要怪就怪《刺芒》的命運不好。在你出生之后,你姥爺來北京看了你一眼——還真就是一眼,給你留下一千塊錢就走了。那時候,蘇子龍也來了,賤兮兮地問我,《刺芒》還好不好,辦得怎么樣。我很納悶,他怎么知道《刺芒》?他還跟我說,一定要擦亮雙眼,不要被作者騙了。我恍然大悟,原來那個作者是他找的,他就是想摧毀《刺芒》,讓我和你爸的心血毀于一旦。”
“怎么又是他?”佟童握緊了拳頭:“我當時就該打死他!這個人怎么這么賤?!”
“那時候我剛生完你,身體很虛弱,被他一刺激,當場就血流不止。這還不算,他還說,我們辦雜志的事,是張永明親口告訴他的,張永明并不希望雜志社好。雖然我知道他的目的就是激怒我,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揪著他的頭發狠狠地揍他一頓,但是我體力不支,流血太多,眼睜睜地看他溜走了。”
佟童摟住媽媽的肩膀,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寬慰道:“媽,有我呢,蘇子龍敢靠近你一步,我就打斷他的腿!”
“我吧……確實挺恨他的,但我更埋怨張永明,他明明知道我跟蘇子龍關系很差,我不想跟蘇子龍產生任何聯系,可他還是把我們創業的消息告訴了他……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就沖著他這個舉動,我耿耿于懷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