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轉頭看向彎腰侍立在旁的趙宦官,伸出手來,向他招了招,換他近前。
趙宦官不知袁紹這是要干什么,但是既然主上有召,他自當從命,便就卑躬屈膝,行到袁術席前的案邊近處,躬身問道:“主上,是茶湯涼了么?”
袁術沒有回答趙宦官的此問,他瞧著趙宦官,當著滿堂諸多文武大吏的面,問出了一句讓大家吃了一驚的話,他說道:“剛才長史和子務的爭論你都聽到了?”
趙宦官不明袁術此問何意,回答說道:“是,小奴都聽到了。”
袁術說道:“長史、子務各堅持己見,一個要我立即增援魯陽,抵御荀貞之所部來犯;一個建議我宜當機立斷,西入長安,你以為此良策,我當選何策為上?”
趙宦官聞言愕然,因為太過驚訝,連禮節都忘了,不覺把頭仰起了些,看視袁術表情,說道:“主上是問小奴?”
袁術點頭說道:“不錯,我正是問你的意見,你對此怎么看?”
趙宦官拜倒在地,驚慌說道:“主上,這等大事,小奴怎敢置喙!”
袁術皺起眉頭,說道:“你不要慌,我問你,你就答。你對此事怎么看?如實回答與我就是。”
趙宦官猶不敢言。
袁術沒了耐心,怒道:“你再不說,我就令人把你拖將出去,重重責打!”
趙宦官被迫無奈,只好說道:“主上,以小奴之愚見,若是增援魯陽,以阻車騎,此策固然可取,可李君所言也甚是,車騎今與劉景升兩路夾擊,我南陽郡地方狹窄,南北統共三四百里,縱深不足,恐怕是難以抵擋,而右將軍那邊,南陽距鄴縣路途遙遠,河南尹且有車騎的駐兵屯守,則右將軍就算發兵來援,他的援兵只怕也不易攻下河南尹,威脅到潁川郡,故而若守南陽,小奴擔心早晚是守不住的。因以小奴之愚見,李君所策,即刻起兵西入長安,似乎為上策。”
趙宦官在宮中服侍過,那也是有些見識的,一番話說下來,稱得上有條有理。
只是雖有條理,他這通話,卻完全是出於他個人的膽怯,而沒有站在客觀的全局來看。聞得荀貞已然親自率兵來攻南陽郡,其部先鋒至多再有兩三天就將抵至魯陽,趙宦官實早心驚膽駭,——荀貞的威風他可是聞名已久,因此,他當然是巴不得袁術能夠趕緊撤離南陽,西入長安,遂於楊弘與李業兩人不同的獻策之間,他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李業這邊,贊同李業之策。
趙宦官把自己的意見說完,袁術揮手叫他退去一邊,目光落回堂上,顧盼諸人,說道:“我意已決,就用子務此策!今天便傳檄各部,做西入長安的準備,最多五天之后,全軍開拔!”看向楊弘,說道,“長史……。”
楊弘滿臉震驚的神色,聽到袁術呼呼喚,下意識地應道:“下吏在。”
袁術說道:“你說得不錯,當我引主力西向之際,荀貞之可能會縱兵追擊,為阻其追,我給你兵馬五千,就勞你留守宛縣,為我把他和劉景升擋住;你不是才去見過呂布么?我并會給呂布去檄一道,令他聽你節制。德業啊,這南陽郡和江夏半郡,我便都交給你了!”
楊弘如遭雷轟,他盡管是伏在在地上的,可這會兒卻覺得雙腿發軟,竟是伏拜的姿勢都有些支撐不住,他連連叩首,大聲說道:“明公!不可也!”
“你不愿為我留守?”
“明公!明公!南陽不可棄,長安不可去啊!”
袁術再次問道:“長史,你是不愿為我留守么?”
“明公只要有令,莫說留守南陽,就是叫下吏去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下吏也甘心去死。可是明公,這長安委實是去不得啊,明公!趙宦一閹人耳,他懂什么軍國之事?明公怎能聽從他的意見?”
兩邊席上諸吏,泰半起身,包括舒邵、張勛等在內,俱皆伏拜堂中,隨著楊弘,懇切進言,勸諫袁術,萬不可聽趙宦官之言,采納李業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