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楊弘的勸諫話語,尚算委婉的話,舒邵激憤之下,話可就說的沒那么委婉了。
李業聽見,舒邵高聲叫道:“明公!閹宦、小人之言,豈可聽之?明公今若必欲聽之,則壞明公大事者,即此閹宦、小人也!”說著,“通通通”朝地上磕頭,磕的額頭上鮮血下流。
李業的臉上一陣清,一陣白。
閹宦、小人,這是在說誰?閹宦,是說趙宦官,“小人”又說的是誰?更過分的是舒邵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說到閹宦、小人這兩個詞時,語速頗快,將這兩個詞幾乎是連到了一起,聽入耳中,好像說的是“閹宦小人”。閹宦是殘缺的男人,而且因為黨錮之禍,士大夫對閹宦那是恨之入骨,“閹宦小人”比單單一個“小人”,更具有侮辱性。
泥菩薩尚有三分土性,何況在袁術決定采納李業“西入長安”此策后,李業於袁術府中的地位,現在可以說是已經終於超過楊弘,成為第一人了,他又怎能忍得了舒邵這般含沙射影辱罵他的言語?李業憤然起身,拽住衣袖,猛地一揮,向袁術說道:“明公!前時正旦朝賀的晚宴上,舒邵就借酒發狂,對明公不敬,今日又出不遜之言,是可忍,孰不可忍!下吏敢請明公將舒邵治罪,以儆效尤。”
勸諫袁術不可采用李業之策的吏員,占了堂中總共吏員數目的一半多,袁術看著堂中現下這亂糟糟的場景,也覺得確實是非得拿出些雷霆手段不可了,否則這場面將不可收拾,西入長安的打算也實現不了,他遂就聽了李業的進言,提起案上的玉如意,用力摔扔到案前地上。
一聲脆響,令堂上諸吏進勸的話語聲慢慢小了下來。
袁術高聲喚堂外的甲士進來,令道:“取舒邵首級!”
堂外的甲士是袁術的親兵,當然只聽從袁術的命令,袁術一令既下,便有十余甲士涌入堂來,從伏拜地上的眾吏中拽起舒邵,拖著他往堂外而去。
楊弘等人驚慌失措。
楊弘急忙說道:“明公!舒邵亦是出於忠心而才口不擇言,弘斗膽請明公開恩,留他一命。”
李業在邊上說道:“明公,以下吏看,舒邵哪里是出於忠心?他分明是出於叵測之意!當此荀貞之兵馬將至,需明公立即決策之際,他卻沮明公之意,不欲明公行良策,他想做什么?下吏聞之,他與朝中書信不斷,他是不是已經投靠了荀貞之?他是不是想把明公留在南陽,是不是想以明公來換他的榮華富貴?”
與朝中書信不斷云云,這事兒的確是有,可袁術帳下的這些大吏們,無不出自名族右姓,哪個沒有幾個舊友、族人或姻親在朝中為官?事實上又何止舒邵,包括楊弘、李業等人在內,與朝中故舊通信的多有。以此為由來指責舒邵對袁術不忠,存有異心,委實牽強。
楊弘說道:“明公,如果說與朝中通書信即是對明公不忠,那明公知道的,弘也嘗有與弘的朝中故舊親友通信!明公,舒邵忠義之士也,他怎會對明公生存異心?弘乞請明公三思,可不能枉殺忠臣義士!”
張勛等吏也都紛紛向袁術進言,為舒邵求情。
眼看著堂中又要鬧成一片,袁術大怒,催促甲士,說道:“我令爾等取其首級給我,舒邵的首級何在?”
被袁術這么一催促,甲士們慌忙加快速度,將舒邵強拉出到堂外,亦沒空再等把舒邵拖到什么偏僻的地方了,直接就在堂門口的走廊下,砍下了他的腦袋,找了個托盤,將其首級放在其上,由甲士中的一個軍吏捧著重入堂中,獻給袁術。
刺鼻的血腥氣味傳開,諸吏看到了托盤上舒邵死不瞑目的首級,頓時間,進勸袁術的聲音就像被大浪打翻的群帆,迅速的小了下去,接著安靜下去,無人再作任何聲響,堂中死寂一片。
袁術擺手說道:“拿下去!”
捧舒邵首級來獻的那個軍吏,便又捧著舒邵的首級,倒退出堂。
袁術虎視堂中,說道:“我意已決!還是剛才的話,即日就傳檄各部,做西入長安的準備,至遲五天后開往長安!長史,我給你五千兵馬,由你節制呂布及其帳下諸將,為我留守南陽!”問諸吏,說道:“汝等誰還有異議?”
堂上鴉雀無聲,眾多的文武大吏個個噤若寒蟬。
就是楊弘,這個時候也一句話不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