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說高祖,只說公卿高官,文武名臣,本朝的傅俊就是以亭長的身份追隨光武皇帝,最終名列云臺二十八將。做過三公的名臣虞延,為吏之始亦是亭長。
雖說亭長需要懂法律、知“五兵”,但荀家的子弟,本就不是只研習經文,不通世事的。荀貞從小讀書,學過律令,并因知亂世將至,虛心求教族中的“技擊高手”,能騎射、會擊劍,知“五兵”之用,當一個亭長綽綽有余。
……
他就去找堂兄荀衢講說心愿。
荀衢,是荀曇之子,與“八龍”同一個祖父。他有一個親侄在歷史上大大有名,便是荀攸。
因荀衢家與荀貞家相隔不遠,荀貞在穿越后見到的第一個“名人”就是荀攸。荀攸少孤,先從他的祖父荀曇生活,荀曇病故后,又依從叔父荀衢。
荀貞知荀攸曰后必成大器,為了與他拉近關系,便以當時才“十來歲”的年紀,親登荀衢家門,以“父母皆亡,無人教誨”為借口,請求從其讀書。荀衢憐其“少孤”,又喜其“沖齡懂事”,便答允了他。從此,兩人亦是兄弟,又是師生,關系很親密。
荀衢為人曠達,但即使如此,在初聞他的想法后也不能理解。
“你怎么會想去做此奔走雜役!”
荀氏族中既有“八龍”父親荀淑這樣的大賢巨儒,又有荀曇、荀昱兄弟這樣遭受黨錮之禍的名士,為天下的士人們深深敬重。有這樣的家世,怎么會想著去當一個亭長呢?
荀衢對他說道:“你從我攻讀多年,刻苦認真,我都看在眼里。今雖在解錮之列,但你年紀尚輕,又何必急著出仕呢?……,就算你執意出仕,我也可以將你推薦給縣君,總強過當一個亭長。”
荀貞回答道:“亭長務實,文吏勞形。方今天下,權閹當道,言路阻塞,有學識的人都退隱不出。與其做一個整天忙於文牘的文吏,何如當一個能為黔首做些實事的亭長呢?”
荀衢倒不是看不起亭長的低微,而是他生姓簡約,最討厭被細務煩勞:“就算你想做實事,也不必做亭長啊!亭長是最勞累不堪的賤役,既受上官驅使,又為部民艸勞,且迎來送往,還要忍受高官貴人的呼喝叱責。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逢子康的那句話么?‘大丈夫安能為人役哉’!”
逢子康是前漢末年人,因為家貧,當過亭長,迎來送往,低三下四,難以忍受驅使,遂發出了上邊的這句感慨,隨后就辭職不干了。
荀貞答道:“大丈夫固當如此。可是,亭長雖然卑賤,但只要做得好,也不是不能得到天下的贊譽啊。陳留仇季智,四十歲的時候才被縣里召補為吏,任職亭長,后來進入太學,不也一樣名揚天下,連當世名賢郭林宗都很欽服他么?許縣陳太丘,少為縣吏,任職都亭,如今是天下名士的泰斗。甚至像前朝的朱子元一樣,封侯也是可以的啊!”
荀衢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雖不愿意,但還是帶著他去拜見縣君,求為亭長。
縣君在聽過荀貞的請求后,起初也很驚訝,不肯答應:“若是我答應了你的要求,肯定會被天下的名士恥笑,說我對名族苛刻。”但經不住荀貞的再三請求,末了還是只能應了。
答應雖是答應,不過當時并無亭長的空缺,直等到今年,才算正式任職。
……
荀貞費這么大勁,這么辛苦,才得到繁陽亭亭長的職位,所為者何?還不就是為了獲取名望、錢財,從而結交豪桀,為即將到來的大變做自保準備?——這就是他來任亭長的“大計”。
上任第一天,屁股沒坐穩,就碰上了“許仲殺人”。若許仲純為勇夫,他不介意拿來開刀立威,然而通過了解,卻發現許仲分明不是常人。史巨先、程偃、陳褒、東鄉亭“求盜”等等諸人,無一不對他敬重有加。這樣一個人,怎能殺之了事呢?
“若能拉攏住此人,豈不就等同拉攏住了當地鄉里的游俠、壯士?”
於是,荀貞便做出了那幾個令史巨先“看不懂”的舉動。拜許母、留錢。至於史巨先提出的第三點疑惑,也一點沒猜錯,他的確是在提醒許季快去許縣“通風報訊”。他可以對許仲“網開一面”,但是等案子上報到縣衙后,縣里邊會有何行動?他可是管不了、也管不住的。
荀貞有自知之明,曉得這樣特立獨行、名重一地的輕俠定然不好拉攏,而且沒準兒很快就會被逮捕歸案,不過沒關系。古人云“千金市馬骨”,他相信,他在許家的那幾個“舉動”,肯定用不了不久,就會通過史巨先、里長、里監門等人的嘴,傳遍本亭、乃至本鄉。能如此,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