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比許季大好幾歲,對許季又有恩,他怎么也不可能直呼其字,猶豫了會兒,叫了一聲:“……,大兄。”
“哈哈。”
荀貞暢快大笑,心道:“幼節雖有聰慧,年齡小,質樸天然,只不過對他母親稍微照顧了點,居然就要兄事於我了。”這才是真的意外之喜,非常愉快。
雖說到現在為止,連許仲的面兒還沒見著,但至少通過努力,得到了他弟弟的好感,他又想道:“許仲結交游俠,必不會像幼節這樣,沒有城府,輕易傾心,但是只要對他母親苦下功夫,也未必不能拉攏。只不過,……,秦干剛嚴,又被許仲的朋黨激怒,回到縣里,定會說動縣君,大舉搜捕,也不知許仲能不能逃得掉?萬一被抓住?”
有道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耳朵里聽到的再多,不如親眼見一次有用。此前,他對許仲的了解只從耳聞,雖奇其為人,但對此人的態度是“千金買馬骨”,對其生死并不在意,只想通過人們的口耳相傳,把他的種種姿態、將他“敬重豪俠”的名聲傳揚出去就行了。而現在,在親眼見識過許仲朋黨的聲勢后,有點放不下了。
“若能得此人相助,聚眾易耳!……,可惜我只是一個亭長,權力有限。別說游說縣君放棄追捕了,連秦干的威嚴也觸犯不起。唉,且走走看看,以后再說吧。”
當晚,荀貞果真親自下廚,做好飯食,又親捧進北屋,以子侄之禮,跪請許母進食。許母怎能吃得下去,在他百般哄勸之下,勉強吃了一半。
他跪請進食時,黃忠在邊兒上,等他端著食盒出來,問他:“荀君為何對許母行此大禮?”
荀貞理直氣壯,說道:“幼節與我同學,今又兄事於我,我當然要對老夫人行子侄之禮了。”這句話聽入許季的耳中,使他越發感動。
……
秋季的天氣,白天熱,晚上涼。荀貞是年輕人,體壯,不怕冷。許母年紀大了,又正悲慟難過,最容易得病的時候,晚上只蓋一條單被,未免太薄。因此,他又找黃忠,問有沒有復衾。
復衾,即填絮的被子,比較厚實保暖。
黃忠有點為難,說道:“有是有,但一年沒蓋了,也沒怎么曬,怕會有潮氣。”
陳褒乖巧,說道:“要不將小人的單被拿去,暫請老夫人蓋上一宿?加上原來的那條單被,兩條也足夠取暖了。明曰早早地取復衾出來,曬得暖暖和和的,再給老夫人使用。”
被他提醒,程偃也說:“對,先拿小人的給老夫人蓋吧。今兒晚上,小人可以和阿褒合用一條。”
換房間,親手下廚、跪拜奉食,添被褥。這哪里是被扣押的待遇?分明是晚輩對長輩的態度!許季雖也知有“同學”的這層關系在,他的母親來到繁陽亭后或不會受苦,但卻也沒有想到荀貞會照顧得如此無微不至,感動至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吃過飯,荀貞抱著單被送去北屋。年紀大的人本就瞌睡少,許母又思念兒子,更無困意,坐在床上,拉著許季的手,涕泣不住。
許季盡管孝順,但年紀小,不會說話。荀貞雖也年輕,可兩世為人,哄哄老人家的本事還是有的,說幾句勸解的話,逗兩句笑話,雖不致令許母破涕為笑,但總能稍緩難過。到的后來,反倒沒許季什么事兒了,許母也不怎么哭了,握住荀貞的手,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沒了。
她話中的內容,在眼下這種氣氛中,自然離不開許仲、許季兄弟。
通過她的話,荀貞也慢慢加深了對許仲的了解。這一夜,荀貞在北屋直待到燈油燃盡,許母不知不覺的睡去為止。
許季年少貪睡,兼之昨晚就沒怎么睡,比較困倦,后來許母又不怎么和他說話,也伏在床邊睡著了。荀貞沒叫醒他,把袍子脫下來,蓋在他的身上,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院中空氣清涼,浸人肺腑。他穿著單衣,站在樹下,伸了個懶腰。
前院雞鳴,已是東方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