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些,蘇匯等人不知道這些,他們知道的也就是《凡就篇》中寫到的。安定里的里長懷疑地說道:“《凡將篇》中將此物列為藥材。……,荀君,你可是身有不適么?”
荀貞啞然失笑,說道:“茶之初始本就是作為藥用的一種,所謂‘神農嘗百草,一曰遇七十毒,得荼乃解’。此物有清神醒腦的功效,將之以為藥用也非不可,但也不是非得身體不適才能飲用。平時喝點,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諸君,要不要嘗嘗?”
幾個里長面面相覷。
蘇匯欲言又止,心道:“這名門出身的子弟就是不一樣,知道的東西真多!……,只是,卻竟有沒病吃藥的怪癖!”搖了搖頭,說道,“多謝荀君美意,只怕俺無福享受。”對另外幾個里長說道,“你們且請品嘗。”
別的幾個里長也都是紛紛搖頭。
這也不怪他們,主要是荀貞捧出的這點茶葉的賣相實在不好。一來當時茶葉的制作過程沒有后來精細,二來,放的時間也太長了,半年前買來的,再加上商人運輸,至少有大半年了,枯黃萎縮,與其說能“提神醒腦”,不如說是毒藥,信的人怕是反而會多些。
荀貞也不勉強,自往木椀中放了一些,看了看,又嫌放多了,再拈出來大半,將滾湯倒入,晃了兩晃,湊到鼻前聞了聞,閉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十分陶醉的模樣。
他陶醉了好一會兒方才睜開眼,見諸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由尷尬一笑,說道:“我沒有別的嗜好,獨好此物。……,實不相瞞,此物得來殊為不易,南邊行商來咱們這兒的本就不多,帶此物來的更是少之又少。這些茶葉,……,荼葉,還是半年前買來的,一直不舍得用,忍無可忍時才喝一點。算起來,也有好多天沒喝過了,所以一時失態,諸位莫要笑話。”
敬老里的里長左巨被他的陶醉吸引住了,將木椀遞過去,說道:“給俺也來點。”等荀貞幫他沖好,急不可耐地端到嘴邊,滿滿地喝了一口,方才入口,還沒下咽,“撲”的一聲,全吐了出去。臨他坐的是蘇匯,躲避不及,被他吐濕了半個袖子。
蘇匯蹦跳起身:“你!”
左巨嘴里殘留的還有味道,一邊往外“呸”,一邊沖著蘇匯搖手,說道:“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這東西也太苦了。呸、呸!……,荀君你怎么喝的慣的?”
眾人哈哈大笑,荀貞亦是莞爾。
只能說左巨不識字。他要是讀書多,識字多,在聽到“荼”這個字的時候,就應該能想到此物必然很苦。“荼”,苦菜之名。
荀貞初飲此茶時也覺得很苦。他說道:“我聽那賣荼的商人說,巴蜀、荊楚間有一種餅茶。做成餅狀,敲開煮沸飲用,或許味道會更好。只可惜一直沒有碰見賣餅茶的人啊。”
以他的推測,巴蜀、荊楚間的這種餅茶應該和后世的餅茶相仿,如果能買來一些,絕對比手上這些粗制濫造的散茶好喝得多。巴蜀、荊楚的飲茶習俗,在煎茶時還會放入花椒等物,以增香味。他前世的時候好喝茶,不過沒什么講究,喝得也都是散茶,沒按這個喝法兒喝過。穿越到這個時代,茶葉成了稀罕物,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對這種煎茶曰思夜想。
蘇匯將袖子上的茶水擦掉,悻悻然地落座,說道:“荀君既好此物,何不遣人去巴蜀、荊楚購買?”
荀貞也想,可他哪兒有那么多閑錢呢?派人去巴蜀、荊楚,路途遙遠,只路上的開支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也許在蘇匯等人的眼中,他出身名滿天下的荀氏,家中肯定不缺錢用,但荀貞自家人知自家事,亂世將臨,便算有點錢也該用在刀刃上,怎能因口腹之欲,就置己身的安危不顧?
他知足地說道:“茶餅雖無,能有此物也足能解我之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