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到舉孝廉后的任用上,前漢時,只要被察舉為孝廉即可出仕為吏,不需要考試。
不需要考試,一被舉薦就能為官,這官吏的職位得來也太過輕松,自然就有無數人擠破頭想要得到舉薦。如果碰見清廉正直的官員還好,若碰見有私情私欲的官員,“舉薦”就成了一個謀財、得利的手段,而又除了少數君子外,人孰能無私?漸漸的,這孝廉的察舉制度就流弊叢生了。
或受“權門請托”,或者世家大族之間彼此舉薦,又或者“舉主”為圖施恩,便“率取年少能報恩者”,只選年少、將來能報恩的,年老的不管賢不賢一概不選。
因此到了本朝章帝年間,為了杜絕流弊,為了能招到真才實學之人,朝廷就下詔,加了考校這一項。然而,這種種不好的風氣并沒有因此就被遏制,反而越發嚴重,再至順帝年間,應左雄的諫言,就干脆明確地加上了考試環節:“諸生試家法,文吏課箋奏”。
——家法,即儒學某一經師的一家之學,比之律學,就好比陽翟郭氏家傳之《小杜律》。本鄉的鄉父老宣博曾在郭家學律,他學的即郭氏家法。文聘在荀衢家學經,荀氏乃戰國荀卿之后,代代皆有大儒,也可以說他學的就是荀氏家法。
左雄對孝廉察舉制度的改革總共有兩項,不但增加了考試環節,并且還規定了年齡:“限年四十以上”。若“有茂才異行,若顏淵、子奇,不拘年齒”,如果確實才行過人,也可不受年齡限制。因為這兩項改革,也因為當時嚴格的執行,察選制度倒也的確因此清平了一段時間,“多得其人”。不過,這天下的吏治已經敗壞,清平了沒多久,察舉的各種流弊便又卷土重來。對察舉的黑暗,從流行當下的一首民謠中就可窺知一二:“舉秀才,不知書;察孝亷,父別居。”
——秀才,即茂材,也是察舉的一個科目,分量比孝廉重。孝廉每年可以數百人,茂材每年最多也只有二十來人。孝廉可由郡國舉薦,而茂材只能由朝廷三公、光祿勛、監察御史、司隸、州牧舉薦,最低也得是州牧,并且一州每年只有一個名額。員額既少,任用自然也重,凡被舉為茂材者,大多直接就被任為千石縣令,宰百里之地。個別的,甚至還會被直接任為兩千石的郡守。而孝廉的任用,大多先為“尚書郎”,然后再選為縣令(長)、縣丞、縣尉。
不管怎么說,孝廉雖不及茂材重,但對士子們來說,卻也是一條出仕的捷徑。
……
聽了荀貞的問話,荀攸反而收起了笑容,嘆了口氣,說道:“不瞞你說,府君確有此意,在宴后的私下閑談里,說起想要在明年舉薦我為孝廉。不過,當時就被我推辭了,舉薦了你。我對府君說:‘與其舉我,不如舉薦貞之’。”
荀貞這下可是真的吃驚了:“舉薦我?”
“你又不是不知,我今受黨錮,便得府君允諾,舉為孝廉又有何用?”
“今雖黨錮還在,但從祖以下已盡得解釋。公達,我敢給你打包票,數年之內,你必能出仕。”荀貞雖不知道漢末、三國的歷史細節,但知道大勢,隱約記得在黃巾起事后不久,“黨錮”就全面開解了。掐指算來,如今距“甲子年”已經不遠了,也就是兩三年而已。
荀攸不相信,笑道:“貞之,我適才所言‘府君若擢用於我’只是說笑。你怎么也來說笑了?”
荀貞沒法給他解釋,只能說道:“你要不信也就罷了。只是我勸你,萬不可將此孝廉推辭。就算數年之內,黨錮不能全面開解,但如今閹宦當權,民不聊生,時政敗壞,你試想:朝廷又能撐多久?”
荀攸悚然變色,按劍挺身,直視荀貞,問道:“又能撐多久?……,你此話何意?”
“我是說,朝廷又能撐多久不解黨錮?最多十年,天子必會解黨錮,用賢人,重振朝綱,以解蒼生倒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