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經大會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從中午一直到傍晚,方才結束。荀貞在院中坐了半天,他雖沒參加,但卻也聽得津津有味,自覺學問有了一個較大的提高。——不得不承認,荀氏的這個辯經,對族中子弟們的學問成長的確有很大的幫助。像荀貞這樣的中人之姿,只是在邊兒上聽聽,就能深受啟發。
……
辯經會后,就是族宴了。
荀緄家沒有那么大的地方,歷年來的族宴都是選在荀衢家。
荀衢家不算高陽里諸荀最富的,但地位尊崇,僅次荀緄,并且家中的地方也夠大,足夠全族人同飲同食。依照習慣,族宴是男女老少都要參加的,只姓荀的就百余人,加上他們的祖母、母親、妻子、兒媳,乃至孫媳,只要能來的都來了,二百多人聚集一院,滿滿堂堂。
奴婢、賓客們點亮了燭火,把院中映照得如同白晝。
各家都帶來了自釀的冬酒,——這“冬酒”是在十月上辛曰時釀造的,專為正旦祭祖、飲宴所用。尊者居上席,幼者坐下首。落座、上菜后,諸荀依次向家長敬奉椒柏酒。椒、柏皆是“仙藥”,傳說服之能令人耐老。
這敬酒的次序是“年少者為先”,從小者開始。
荀氏枝繁葉茂,百余口,從上到下,現在已經是“五世同堂”。最先是荀貞的“族曾孫”輩,繼而是他的“族孫”輩,接著是他的“族侄”們,等荀攸等敬完酒后,便是他們這一代。他們這一代的人數最多,二三十人。再接著就是他的父輩,也就是荀緄的同輩了,也就是現如今族中最長的一輩。這一輩的人就不必敬酒了,彼此端上,對飲即可。
敬完酒,長輩們有年紀大的,或者身體不適、不能多留的就可以先回家去了。年紀太小的,也都可以跟著回去。剩下的,便多為四十以下,二十以上的壯年族人。荀氏乃儒家名門,酒席上也都保持著該有的禮節,族宴的氛圍溫和而歡愉。
飲酒到一半的時候,荀衢酒意上來,狂態大發,拽下冠帶,散開發髻,斜臥榻上,令侍女取來鐵如意,擊打酒具,從堂中遙望夜空的彎月,放聲高歌。他這一帶頭,族中那些有名士之風、風流不羈的子侄們,也都不再壓制自己的愛好,有的抽劍離席,在院中的月色下隨歌劍舞;有的令取來琴瑟,為之伴奏;也有的拿出博具,招呼親近的族人大呼賭酒。
荀氏畢竟是書香門第,這些放縱不羈的族人到底少數,不過因為大家同里居住,對彼此的習姓/愛好都了解清楚,那些更多數依然保持儒家禮節的族人們雖然可能看不慣他們的狂態,但卻也都見怪不怪。放縱的自去放縱,拘禮的自來拘禮,互不干涉,一院之中,同席之上,沐一月之光,共燭火之亮,既涇渭分明,又融融和洽。
荀貞和荀攸、荀祈等關系好的幾個族人,也都湊在一處,雖不像荀衢他們那樣狂態大發,卻也不似荀彧等那樣拘束禮節,正處在兩者之間,荀攸笑道:“咱們這可算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