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雖沒寫東西,但可能也正是因為沒寫東西,所以自覺腦子輕明了許多,想通了很多寫作上的問題。之前寫得慢,主要是因為不想重復上一本書,想做點改變,想寫點不一樣的東西,可是該怎么寫,卻又沒有想好。現在好像清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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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妖言”罪重,故此縣令朱敞在先后接到杜買、荀貞的上書報案后,為謹慎起見,這次只派了秦干一人來鄉中問話。秦干也沒有帶隨從,單人匹馬,靜悄悄地來,動靜不大,直到他離開回縣,也沒有驚動到第三氏。
在給荀貞送去了五塊金餅后,第三明自以為看透了荀貞的意思,對左右說道:“荀君出身名門,族氏顯赫,貴重州郡,以他的家聲來說,別說在縣中,便是在郡里做個百石吏也是綽綽有余的,卻偏來咱們鄉里,先當了個斗食亭長,又做有秩薔夫。老實說,我本來覺得古怪,想不通他是為什么的,但今天我總算明白了!”
有那一等有眼色的賓客,見他興致頗好,便湊趣說道:“小人等愚笨,卻還不明白,斗膽請家主批講一二?”
第三明指了指堂外的天空,說道:“如今的世道,有錢通達,無錢困窮。以天子之尊,尚且西園*,何況荀君?他放著縣里、郡中的百石吏不做,巴巴地跑來鄉下又當亭長、又做有秩薔夫的,擺明了是為了一個‘財’字啊!須知,縣中、郡里的小吏雖然俸祿高,但成天待在官寺、舍中,在縣君、府君的眼皮子底下,哪里能比得上在野亭、野鄉里為吏的自在?”
賓客大拍馬屁,說道:“家主說得對,家主說得對!是這個道理。”
有對縣吏、郡吏略微了解一些的亦說道:“可不是么?縣吏、郡吏雖然風光,但除了那些有實權的,如功曹、督郵之類,其它的實際上都只不過是縣君、府君的門下走狗而已,平時既不得自由,也沒什么油水,空吃一份俸祿罷了,的確不如在鄉下當個小吏舒坦。諺云:寧為雞首,不為牛后。看來這荀君的確是打的這個主意啊!要不然,他也不會收家主的錢了。”
第三明嘆了口氣,說道:“如今這世道,無論官、民,皆不易也。平頭百姓就不說了,咱們家還算好點的,看那些沒錢家貧的黔首,為了一口飯吃,或賣身為奴,或賣妻賣女,種種凄慘可憐,實令我不忍見之。”
他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賓客們少不了稱贊一句:“家主慈悲心腸。”
他接著說道:“還有那些做官為吏的也不容易。自天子西園*以來,凡新上任者,都必須先按秩納錢,遠的不說,就說咱們郡里,聽說新來了一個郡守。郡守,兩千石,依天子之令,那可是必須要交兩千萬錢才行的!好在這位郡守姓陰,乃是出身南陽陰氏,有名的‘后家’,家中本就有錢,加上又是四姓小侯之一,也許會再給他減免一些,但再少再少,怕也得一千萬錢往上。……,一千萬錢,你們想想,也就是像陰氏這樣的豪姓右族才交得起,換個寒家出身的子弟可交得起么?便是荀君,我聽聞他家不算有錢,只是中人之家,頂多十萬家財,他也交不起啊!就算出身名門又怎樣?沒有錢還是寸步難行!……,也難怪他先來鄉中斂財。”
滿堂賓客,跪坐席上,都齊聲嘆氣,說道:“民不易,官亦不易!”
這第三明和第三蘭不同,雖然也不怎么讀書,但畢竟年歲大了,早過了一味爭強斗狠的年齡,對朝政、時事還是了解一二的,一番話說下來,倒也稱得上中允二字。如今時政的弊端,可以說凡是有些見識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只可惜,朝堂之上閹宦橫行、黨爭激烈,無論清流還是濁流,多半的精力都在黨爭或撈錢上,加上積重難返,雖上下皆知其弊,終是無能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