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外的街道上早無人蹤。鐘繇仰望夜色,說道:“快該宵禁了。……,貞之,我本有幾句話想明天再給你說,你說你明天要微服出城。這樣吧,我長話短說,咱們就在這太守府的墻下敘談幾句,如何?”
府門外很安靜,一個路人也沒有,只有幾個持戟的甲士。
荀貞應道:“是。”心中奇怪,想道,“他想要給我說什么?這么急,都等不到我行縣回來?”跟著鐘繇走到墻邊。荀彧也跟了過來。鐘繇立在墻下,放低聲音,說道:“你應知我已任本郡功曹多年。”
“是。”
“那你又知不知道費暢是何時任得北部督郵?”
“聽鄉人說是三四年前?”
“對。那你又是否知道費暢是張讓家的賓客?”
“知道。”荀貞聽到這里,約莫猜出了幾分鐘繇想要說什么,暗道,“莫非和費暢有關?”
鐘繇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張讓貴寵,天子常謂‘張常侍乃我公’,他的兄弟子侄布列州郡。費暢只是他家的一個賓客,姓粗鄙,無所長,只不過因為能言善諛,諂媚奉承,為巴結主家不辭吮癰舔痔,從而得了張讓兄子的歡心,而就此一步登天,被當時的太守辟除為北部督郵。我那時已是郡中功曹了,極力勸諫而太守不聽。一年后,當時的太守被征入朝中,何公繼任,亦不斥黜費暢。前年,何公又被征入朝中,陰公接任。陰公賢明仁德,到任以旌賢擢俊為務,廣召諸姓子弟,查其優劣而用其賢才,因有文若被辟主薄,有你被除郡督郵。”
荀貞點了點頭,心道:“原來費暢能當上北部督郵,是因為張讓兄子。”想起來太守府前在街上碰見的那幾個騎士,又想道,“不知這個把費暢推到北部督郵位上的‘張讓兄子’是否就是那個我在街上遇見的‘張讓兄子’?”說道,“陰公賢明,是我郡人之福。”
“是也。我郡中已多年未有賢守,今得陰公,天降之福。……,我便找了個機會向陰公免冠請罪。”
荀貞問道:“免冠請罪?”心中了然,“必是以請罪為借口,勸諫府君罷黜費暢。”看來鐘繇成功了,至少費暢已不再擔任北部督郵,“……,只是,費暢卻怎么又被朝廷拜為了郡丞?”想到了一種可能,“莫不是因為張讓之力?”
他心思靈敏,又瞬間從這個可能推導出了一個不好的結果:“哎喲,郡丞雖是六百石,名義上為郡守副手,卻無實權,遠不及百石督郵。我本就納悶,費暢怎么會被遷為此職,如此說來,卻是因為陰修、鐘繇的緣故?這下子,他倆可算是和費暢結了仇,和費暢結仇就等同和張讓家結仇。我又在這個時候被除為北部督郵,接了費暢的任,說不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費暢沒準兒連我也一起恨上了。”
鐘繇不知他在這一瞬間就想了這么多,接了他那一問,接著說道:“對,我向陰公免冠請罪。我說:‘昔年汝南太守宗資署范滂為郡功曹,范滂嚴整疾惡,郡吏中凡有行違孝悌不軌仁義者,皆掃跡斥逐,不與共朝,言:污穢小人,不宜污染朝廷。汝南為之一清,吏民稱頌,不是頌揚范滂能干,而是贊美宗資賢明。我今和范滂一樣,為郡功曹,卻不能為郡朝斥逐小人,為明府彰顯賢名,愧對先賢,慚對明府’。我請求府君把黜免。”
“府君必不會同意!”
“府君的確沒有答應我。他問我:‘朝中誰是小人’?我即舉了費暢之名。”
“府君便把他黜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