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志才坐下身子,唉聲嘆息。他的賭資都在身邊擺著,不多了,只剩四五個錢,拿了兩個遞給了儒服少年,對荀貞說道:“一局兩錢。所存不多矣!卿可取錢囊與我。”
荀貞很干脆,取下了腰帶上的玉佩,說道:“我剛回舍中換掉官袍,沒帶錢。這個玉佩不好,只值錢兩千,先押上充數,我現在就回去拿錢。”
儒服少年問道:“足下才回舍中換掉官袍?請問,可是在縣里為吏么?”
戲志才也奇怪,他這會兒才想起來問:“對了,貞之,你何時來的陽翟?不會是上次來沒走吧?”荀貞任北部督郵一事,知者不多,戲志才以為他還在西鄉當有秩薔夫。
荀貞答道:“承蒙府君厚愛,貞已離任西鄉,現為北部督郵。”
儒服少年、兩個麻衣青年聞言驚訝,又想要起來行禮。荀貞忙將他們攔住,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志氣相投便是兄弟。我亦好博戲,與諸君正是志氣相投。萬莫多禮。”戲志才也是一愣,說道:“是你上次來找我時任的督郵么?”
“然也,只是隨后就出城了,昨天傍晚才回來。”
戲志才心道:“剛就任就出城?一去二十天?”結合荀貞在西鄉誅滅豪強、賑撫貧民的一貫務實作風,猜出了他出城的目的,“必是行縣去了。”也沒多問,隨口說道,“原來昨天才回!”
“可不是么?本想回來后就再來找你的,只是公務要緊,所以先去覲見了太守,今兒個又去了下督郵院,見了見院中屬吏,耽擱到此時才有空來你家。”說著,荀貞站起身,整了整衣襟,笑道,“督郵舍離你家不是太遠,我去去就回。”
戲志才也沒攔他,更沒因他現在是督郵而就改變了對他的態度,只說道:“快去快回!”
那兩個麻衣青年適才雖欲行禮,但更多的只是禮節,此時聞戲志才指示郡督郵去拿錢,都安坐不動,似是覺得這沒甚奇怪的。儒服少年略有不安,不過也只是目送了荀貞出門,也沒阻止戲志才。唯有戲志才的妻子非常不安。她就在門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戲志才漫不為意的姿態,把荀貞送出院門外,局促地解釋說道:“拙夫任誕狂放,督郵幸勿怪之!”
“何怪之有?若要怪,也只能是怪我這次來的匆忙,忘了拿錢。哈哈。”
……
荀貞拿了錢回來,放在戲志才身邊,陪坐在側,觀看他們博戲。
直到快要入夜,屋內昏暗,看不清骰子上的數字了,那三人才棄棋辭別。
戲志才的妻子頗是奇怪,她心道:“往曰若在家中博戲,至夜,他們定會由勝家出錢,沽酒買肉,暢飲達旦。今夜有貴客在此,卻怎么都走了,不留下相陪?夫君也不阻攔?”
戲志才抓了一把剩下的錢,對他妻子說道:“我與貞之久未相見,今夜要月下暢談,不可無酒肉助興。勞駕辛苦,去買些酒肉菜肴。”說完,對他妻子端端正正作了一揖,雙手將錢奉上。——他一向不為禮,對妻子卻這么尊重,荀貞嘖嘖稱奇,不過因戲妻在場,不好調笑。
他妻子恍然大悟,想道:“是啦,夫君與荀君久未相見,今晚必會暢談,故此沒留他的那幾個朋友。他的那幾個朋友想來也是因不欲打擾夫君與荀君敘談,才沒有留下。”
戲志才的賭本早輸光了,給他妻子的錢是荀貞帶來的。拿荀貞的錢請荀貞吃飯,他妻子雖想明白了戲志才友人辭別不留的緣故,挺感謝他們的善解人意,可在面對荀貞時,仍難免覺得尷尬難堪,接過錢,沒就走,先取出不多幾根的薪燭,給他們點亮取明,這才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