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離開,荀貞笑道:“卿果有大志,終必能伸展於萬夫之上。”
“此話怎講?”
“卿傲慢少禮,我為北部督郵,位在朝右,卿命我取錢,如呼僮仆,而剛才在令妻前,卿卻低眉順眼,氣不敢出,阿諛諂媚之態如鼠事貓。莫非是卿有專諸之疾?”專諸,春秋之刺客也,有萬夫莫當之氣,然卻懼內,當街欲與人斗毆,聞妻一呼,即回。人問何故?他答道:能屈服於一個女人手下的,必能伸展在萬人之上。——荀貞這是在嘲笑戲志才懼內。
戲志才正色答道:“卿為朝臣,我為草莽,位不及君,志不讓君。卿縱兩千石,於我眼中,一同道友也。吾妻年十五嫁我,到現在八年了。自結發至今,我放浪形骸,曰以博戲飲酒為業,縣人多以為我輕狂,非議輕視,吾妻不改恭順。有時大輸,連著一兩天吃不上飯,她也從無怨言,不僅不埋怨我,反而還會千方百計地給我找吃食。尋來點吃的就給我,自己餓著肚子,卻還瞞我說她吃過了。吾妻愛我至是,我不能以富貴養之,已深懷愧疚,又怎么能以無禮相待?”
荀貞以前只看到了他輕世傲物的一面,今夜方知他還有柔情纏綿的一面,嘆道:“如君者,可謂琴心劍膽,俠骨柔情。”跪拜道歉。
……
過了挺長時間,戲志才的妻子才回來,回來就奔廚房,生火做飯。
荀貞和戲志才在屋內說話,互敘自上次別后的經歷作為。坐得久了,薪燭煙味嗆人。
戲志才說道:“月朗無云,夏風暖人,不若移座院中。”
荀貞自無不可。
坐下躍下,又敘談多時。兩人一個瀟灑不羈,一個晏然從容,脾氣不同,話卻越說越投機,賓主皆歡。戲妻將飯菜做好,沒出廚房,喚戲志才進去,把酒菜一一端出。因有了戲志才方才之語,荀貞雖詫異他在他妻子面前的溫柔順色,也沒再出言調戲了。
酒菜齊備,戲妻仍不出廚房。當世禮俗,若是通家之好,妻子固然可與客人同席吃飯,但依照禮節,不出來也是應該。荀貞是客人,不好說什么。戲志才也不提,頻頻勸酒。
兩人酒足飯飽,把案幾搬到一邊兒,重新落座。
戲志才說道:“酒已足,飯已飽,別后之情也已敘畢。貞之,我有一言想要問你。”
“請問。”
“卿何曰要再出城行縣?”
“此話何意?”
“卿不是欲治郡北么?”
荀貞大吃一驚,“欲治郡北”之事除了昨夜太守府堂上的幾個人知道,荀貞連唐兒、宣康、李博都沒有說,戲志才從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