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仲言簡意賅,答道:“君尚未歸,我不能寬衣。”
荀貞一笑,想起了荀彧提醒他要提防刺客之語,心道:“文若說的也對,謹慎為上。”想叫許仲留下,和程偃一塊兒隨從侍衛,想了一想,又放棄了,想道,“西鄉別院不可無君卿。”西鄉別院的那些輕俠是他至今為止最重要的羽翼爪牙,不交給心腹人掌管無法放心。
他說道:“府君給我了五天假,我明天回家。君卿,你們也收拾收拾,明兒跟我一塊兒回去,不必跟著我進縣了,你們直接去西鄉。到了西鄉,叫阿偃和阿鄧帶他們本隊人去我家找我。”
“是。”
荀貞拿著扇子又使勁搖了幾下,把扇子丟回給小夏,說道:“多扇幾下又不涼快了,身上反又多出一層汗。……,大家都早點歇息罷。”
諸人轟然應諾,送他回去后院,各歸屋中休息。蘇正和另幾人嫌屋里熱,拉了席子出來,鋪樹下,便就以天為蓋,以地為床,睡在了當院,還自稱:“為荀君守夜。”
荀貞一笑了之。
……
回到后院,宣康、李博披衣出來,三人又略談了幾句。
荀貞說道:“你倆今被除為督郵院吏,已是吏身,行動再不得自由。我明天歸家,你倆不用陪我了,先去功曹要來除書,然后便去院中就職罷。待我歸來,再給二位擺酒慶賀。”
李博很高興地應了,說道:“在下與叔業今既被任為督郵院吏,便是督郵的下吏,不合適再住在督郵舍里了。我二人明天就搬出去,去吏舍里住。”
荀貞點頭說道:“也好。”
李博見他心不在焉的,以為他是累了,拉著宣康告退回屋。
荀貞是有點累,可他心不在焉的原因卻非在此。他大步進到屋里,兩三步來到案前,從袖中取出荀緄的信,急不可耐地去掉封泥,抽出信箋,接著燭火看了起來。——唐兒聽到他回來時,就點亮了燭火。
荀緄的信不長,四五行。最右兩三行說的是荀貞巡行郡北事,大意即是荀彧說過的那些,不外乎叫他盡心辦事;隨后講的是說荀衢已去陳家納過采,也問名占卜了,兆遇金水旺相,是康樂、強健的預示,子孫大吉的征兆,叫他早點回家一趟。
在信末,提了一句:“衢從許縣返家,喜言:‘可召貞速歸,《詩》云:辰彼碩女,令德來教’”。
荀貞把這句話讀了兩遍,心道:“‘辰彼碩女,令德來教’,我記得是出自《詩經?車舝》,講的是新郎在迎娶新娘途中的喜悅和思慕之情。‘辰’,美善貌;‘碩女’,德高貌美之女;‘令德’,美德;‘來教’,帶來教我。”琢磨想道,“分辨詩中意思,仲兄明明是在說陳家女德高貌美,催我快點回去迎娶她過門啊。這是好話。文若為何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他想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是了!文若是我族弟,我是文若族兄,陳家女過門后就是他的族嫂。嫂叔不親授。是以他作為族弟,不好夸獎族嫂的美貌。”自失一笑,心道,“荀貞之啊荀貞之,你也有患得患失的這一天?”
他到底是從后世穿越來的,縱使受到了當世的一些影響,縱使也知道當世男子能娶妻、可納妾,對士族大家來說,婚姻更多的是結為姻黨,利益聯盟的關系,可畢竟有點放不下。至此,方才松了口氣。心情放松下來,熱又重新上身。他把信收好,連荀彧托他捎回去的那幾樣物事并存入箱中,打算明天回家時隨車帶走,解開衣帶,準備出去沖個涼。
這時,他才看到唐兒。
唐兒坐在床頭,以手支著臉頰,正呆呆地看著他。荀貞拿手在她視線前晃了兩晃,笑道:“發什么呆呢?”唐兒回過神來,開口欲言,又閉上了嘴,強笑道:“沒有啊!啊,少君是要沐浴么?賤婢燒得有溫湯,這就給少君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