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氏在陽城西邊,兩地相距僅有五六十里。
杜佑說道:“明府剛才說,去南邊的三騎折了兩騎,只回來了一騎,那么以此類推,去輪氏的探騎至今未歸,說不定也是折在路上了。”
杜佑的這個推斷很有道理。從陽翟出發,到陽城和到輪氏的距離相差并不甚遠,此時去陽城的已歸,去輪氏的卻未歸,那么確實很有可能去輪氏的已經死在路上了。
“探騎帶回來的情報大致就是如此,諸君,有何見解?”
……
主簿王蘭取出地圖,鋪在地上,首先發言。
他指著地圖說道:“根據探馬回報,郡北、郡東皆無大股賊兵,而往郡南、郡西去的探騎則分別都碰上了賊兵的大隊人馬,并且,郡南的郟縣、襄城,郡西的陽城等縣也皆已失陷。……,很明顯,波才這個賊子現今肯定就在汝、潁之間,賊兵的主力也就在這里。”
汝、潁之間,即汝水與潁水之間。陽翟北臨潁水,向南不到五十里是汝水。
郭圖頷首,說道:“陽翟北臨潁水。波才兵敗之曰,數萬賊兵倉皇夜潰,他們沒有足夠的渡船,過不了潁水,也只能向南逃竄。且則,南邊的襄城、郟縣,在波才圍城的時候就已陷入賊手,兵敗之后,賊兵們下意識地往這個方向逃遁、在其附近重新集結并不奇怪。”
王蘭、郭圖的分析和荀貞的分析相同,鐘繇等人亦表示贊同。
鐘繇說道:“波才正在汝、潁之間收攏潰兵應是確定無疑的。明府,目前之要緊,依下吏看來,不是判斷賊兵之主力何在,而是需要趕快做出決定,咱們下一步該作何打算!”
五官椽韓亮不懂軍事,軍議的時候很少發言,這會兒激動地說道:“賊兵雖敗,主力尚存,萬不可給彼輩喘息之機!依吾之見,當迅速點齊軍馬,出城南下,趁賊潰兵尚未被波才完全收攏之機,奮勇擊之。要不然,等波才把潰兵聚攏完后,彼眾我寡,局面又要不可收拾了。”
韓亮家在舞陽,舞陽在襄城南。
如今襄城已經失陷,舞陽有沒有失陷雖尚未可知,但一則“賊兵”主力現皆在襄城周邊,二則從襄城到舞陽也不過幾十里地的路程。他心憂家中,不免激動。
荀貞瞧了他一眼,心說:“‘當迅速點齊軍馬,出城南下,趁賊潰兵尚未被波才完全收攏之機,奮勇擊之’。此言聽起來似有道理,然不過書生之見罷了。城中的郡卒只剩千余,新編成的‘鐵營’還沒形成戰斗力,以此區區人馬守城或可,主動出城南擊野戰,真取死之道也。”
他有心出言反駁,念及韓亮本郡名士,又是五官椽,名高位尊,不好直言駁斥,又且軍議才剛開始不久,許多人還未發言,因此轉念一想,心道:“我且坐觀。鐘元常、郭公則皆智謀之士,想來定能看到‘出城南擊,與賊野戰’的危險,等他們都發過言后,我再說不遲。”
——他這個“且坐觀”,倒非是因滑頭,非是不愿得罪人,實也是無奈之舉。五官椽在郡中沒有什么實權,可若論其尊貴,其位尚在郡功曹、郡主簿之右,乃是郡朝諸吏之首。文太守對他觀感不佳,郡丞費暢更陷害過他,如果再得罪了郡吏之首的五官椽韓亮,加上敵視他的計吏郭圖,他在郡中真可謂是處處皆敵,以后怕要寸步難行了。
果如他所料,鐘繇蹙眉說道:“今晨陽翟解圍后,吾等共聚府中,議論‘善后’諸事。當時不是已經議過我軍是應該出城擊賊還是應當固城自守了么?我記得公則當時是這么說的:‘賊兵雖敗,人眾,我軍雖勝,兵少,冒然出擊,恐將會有不測之憂’。韓公,咱們兵少,賊兵兵多。咱們在城里,賊兵拿咱們沒辦法,一旦出了城,可就難說了啊!”
鐘繇轉問郭圖:“公則,你說是么?”
韓亮在郡中頗有高名,郭圖大約是不想得罪他,沒有直接回答鐘繇,而是婉轉的說道:“當趁此潰散之賊兵尚未被波才完全聚攏之際,出城南擊之,韓公此言,固然是也,然圖昔年讀兵書,《孫子》中有言說道:‘料敵制勝,上將之道也’。……,韓公,在決定我軍是否出城南擊之前,吾等不妨先推測一下賊兵下一步的舉止動向?只有判斷明白了他們的動向,吾等才好決定吾等的動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