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頭見君部行軍井然有序,自古以來,夜行最難,而君部能做到這個地步,君真知兵者也。君家乃孫卿之后,世以儒學傳家,卻沒想到君亦深諳孫吳之道。”孫吳即孫子和吳起,這兩人都是兵法大家,常被人并稱。
他這一贊是荀貞沒想到的,很是驚詫。
曹艸是誰?漢末三國的雄主,深通兵家之術,用兵出神入化,并且還寫過一本兵書,給《孫子》做過注。現在居然稱贊荀貞?
荀貞驚詫過后,隨即了然,心說:“曹艸雖是聞名后世的兵法大家,但現在他只是‘初出茅廬’,此前從未領過兵。在這一點上,他現在還真是不如我。”不管怎么著,荀貞也帶著部眾打了好幾仗了,有硬仗,有計取,以他現在的領兵作戰經驗來說,確是比曹艸強點。
這也是皇甫嵩為何選他和曹艸同去舞陽的緣故。皇甫嵩、朱俊帳下那么多將校,射聲營、步兵營兩個校尉都是比兩千石的高級將領,要說此次去舞陽任務很重,事關萬余黃巾軍的去留,責任很大,至少應該從這兩個校尉中選一個與曹艸同去,皇甫嵩卻沒有選,而是選了荀貞。他說出的理由是:荀貞是本郡人,熟知地形。事實上,這只是一個次要的原因,更主要的卻正是因為荀貞此前的戰績,智勇雙全,派他去,皇甫嵩放心。
荀貞謙虛地說道:“此非貞之力也,皆志才之功也。”戲志才就在荀貞的身側,荀貞對曹艸說道,“志才乃我潁川奇士,心懷大志,胸有奇謀,深通兵家之道。此前與賊兵歷戰,貞所以僥幸未敗者,全因志才啊!”
曹艸初到時戲志才也在相迎之列,皇甫嵩給曹艸介紹過。曹艸知道戲志才的名字,但對他的家世來歷不太清楚,此時聽了荀貞的稱贊,當下肅容,在馬上拱手,對戲志才說道:“不知君家何處?”
戲志才回禮答道:“下吏乃陽翟人。”
潁川是個名郡,陽翟是潁川的郡治。陽翟的士族、豪強不少,如郭氏、趙氏、辛氏、淳於氏、張氏、黃氏等,曹艸都聽說過,還認識幾個出身這幾個大族的人,卻從沒聽說過有一個戲氏,一聞之下,當即便知這個戲志才定是出身寒門,但他臉上并無輕視之色,而是笑對戲志才說道:“貴縣人才濟濟啊!郭公則、辛佐治、棗孝友、淳於仲簡皆當代俊彥,我并聞貴縣有兩個神童,一名趙儼,事父母極孝,一名繁欽,少有文名。我與淳於仲簡同在京師,交情莫逆,今又得見足下。唉,陽翟人才何其盛也!”
郭公則即郭圖。辛佐治即辛毗。棗孝友即棗祗。淳於仲簡即淳於瓊。
曹艸是沛國譙人,縣中沒幾個名士,也沒甚特別出名的士子,比起陽翟差得遠了。他的這番艷羨之情乃是出於真情,不是作假。
只可惜,他的這番話卻沒有引起戲志才太多的共鳴。戲志才是寒士,他列舉的這幾個人都是士族子弟,兩者處不同的階層。如郭圖、辛毗、棗祗這些人,雖與戲志才同居一縣,但在入仕前,戲志才基本沒和他們打過什么交道,因此只敷衍了幾句。
曹艸察言觀色,看出了戲志才對這個話題興致不高,亦不作惱,仍舊笑嘻嘻的,又對荀貞說道:“君本大才,戲君亦非凡士,此去舞陽,要多借助兩位之力了!”
荀貞暗暗稱奇,心道:“以曹艸的家世、官階,能不輕視寒門出身的戲志才已是不易,在受了冷落后卻也不生氣,更是難得了。”曹艸雖是貴族子弟,但在貴族中,他這個閹宦家族其實也算是“寒門”,故此,他對寒門士子并無輕視之意。
荀貞說道:“貞必盡忠職守,全力以赴。”
說了這么會兒話,荀貞部下的士卒絡繹經過,已經可看到曹艸部的旗幟了。兩人是主將,不宜在一地過多停留,當下策馬,并騎緩行。
曹艸觀望道邊夜下的麥田。波才、何曼早先曾縱兵擄掠鄉野,麥田中的麥苗被踐踏了許多,遠望之,本該青如地毯的麥田,如今卻這里缺一塊,那里缺一塊。曹艸不禁嘆道:“管仲云:‘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今潁川賊兵不難平定,要想戰后使民有食卻是不易啊。”
“都尉所言甚是。”
曹艸感嘆了幾句,話歸正題,問荀貞,說道:“自潁川賊兵起后,君先后與賊數戰,守陽翟,復襄城、郟,誘敵父城,從朱將軍與賊戰於水,又從皇甫將軍擊昆陽。皇甫將軍與朱將軍來前,潁川戰功君居首。君應知潁川賊兵虛實。賊渠帥波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其部賊兵戰力如何?”
“波才小有智謀,王師來到前,他先后在襄城、父城兩次整編部眾,選精銳,汰老弱,他帶到舞陽去的這近兩萬賊兵便是選出的精銳,雖然軍械不如王師精良,但因深受妖道蠱惑,能夠死戰,不可輕視。數曰前,我從朱將軍與賊激戰於水岸邊,若非孫司馬驍勇猛鷙,我險些就被陷入賊中,殺不出來了。”荀貞雖然多次戰勝黃巾軍,但除了陽翟一戰外,其余的多是計取,沒有真正地與黃巾軍大規模地野戰過,從沒輕視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