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荀君如此說,吾等這次去舞陽,波才若不突圍倒也罷了,他若是突圍南逃,你我恐怕還要陷入血戰啊。“
“正是如此。”
曹艸回顧行軍的隊伍,又展目遠眺前方的夜路。
盡管他極力掩飾,但從他握緊的拳頭和挺直的腰桿可以看出,他對此去舞陽是既躍躍欲試,然而亦有壓力。
荀貞心道:“曹艸在后世以殲雄著稱,然以我與他接觸這段時間的觀感而言,卻看不出他有什么‘殲’的地方,‘雄’倒是有,雄心勃勃。”
荀貞的感覺沒錯,曹艸現在的確與“殲”毫無關系,他今年剛三十歲,正是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業之時。
與其說他殲雄,不如說現在的他有著“霜雪之志”。他現在最大的渴望就是希望通他的努力能夠使他的家族從世人眼中的閹宦家族變成名門士族,他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能夠得到天下人的贊譽,名垂青史,做個如前朝、本朝那些為世人、后人稱頌的名臣一樣的人。
因此之故,他雖出身閹宦家庭,卻一再與宦官作對。
他對荀貞這么友善,也是與他的渴望和夢想有關。
本朝以來,外戚、宦官輪番掌權,士大夫要想與之抗爭就必須要“結黨”。如今老一輩的名士雖然多被黨錮,但后一輩的士子、有志之士卻依然結黨如故,如袁紹就與天下英杰結交,中常侍趙忠曾在省內對別的宦官說:“袁本初坐作聲價,好養死士,不知此兒終欲何作?”因為廣與天下英杰、俠義之士結交,袁紹儼然已成為年青一代士子的領袖。曹艸要想使自己的家族躋身士族,要想使自己名垂青史,也就必須如袁紹一樣廣與天下名士結交,所以他與袁紹結交,與何、張邈、伍瓊等英杰結交,今見到荀貞這么個英杰,當然也不肯放過。
話說回來,荀貞雖出身荀氏,但在天下尚無盛名,且是荀氏的旁系小宗,按理說,曹艸不必如此“折節下士”,但他看重的不僅是荀貞的出身,更是荀貞的能力。一個多次以寡敵眾,戰勝黃巾軍的人豈會是一個沒有能力的人?有能力,又是名族之后,曰后必成大器。雖說荀貞現下還在“微”時,但與人結交就該趁其微時,這樣的友情才會更加牢固。
曹艸懷著自家對在此戰中立功的希望,笑對荀貞說道:“等到平定賊亂后,以君之功勞,定是要高升了。”
他這一句話只是尋常的客套之辭,聽入荀貞的耳中后,荀貞卻不覺心中一動,轉臉看了眼曹艸,若有所思。
平定黃巾之戰剛剛開始,潁川黃巾之后還有南陽、汝南、陳國、東郡等地的黃巾軍要打,而荀貞已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戰后高升是必然的,但具體升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說了。
荀貞雖有名譽、家聲,但在朝中無人,沒有什么靠山。朝中無人,不好做官。
黨錮十幾年,荀氏以前積累下的資本和人脈大多用不上了,比如荀衢的父親、叔父,以前都是兩千石的郡國守相,現今早已去世,又如與荀氏來往密切的李膺等名士黨人,有的早就獲罪身死,僥幸未亡的也因黨錮早就被免職,歸隱在家。
可以說,如今在臺上的這些實權派,閹人就不必說了,與士大夫是敵對的,不可能幫助荀氏,即使那些士大夫們,或許他們不會對荀氏子弟的出仕制造阻力,然而因為大多與荀氏沒什么深厚的交情,沒甚來往,要指望他們大力提攜荀氏子弟也是不太可能的。
畢竟,人皆有私心,誰沒有幾個好友、知交?天下名族又非荀氏一家,與其提攜荀氏子弟,還不如提攜與他們交好的那些人。
荀貞對這個問題也考慮過。
黃巾軍是必敗無疑的,等黃巾軍敗后,憑他立下的功勞,他會被朝廷擢為何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