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瞧不起的人多了,文太守他也不怎么瞧不得起,平時剛愎自用,臨戰無計可施,若非出自南陽豪族,怎當得上二千石太守之位?可是,文太守畢竟是太守,費暢畢竟是郡丞,而荀貞只是一個百石兵曹掾。他雖是保衛陽翟的功臣,雖在殲滅波才一戰中立下了極大的功勞,可畢竟只是個“下吏”,以下犯上,在尊卑有序的社會中是大忌。若荀貞以后有了足夠的實力,犯也就犯了,可他現在沒有足夠的實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正處在上升期,萬事都需得謹慎,不能落人話柄。他絕對不想給人一個“恃功驕橫”的印象。
他忍住怒氣,問高素、劉鄧:“你兩個為何與費丞起了沖突?”
高素說道:“費暢自恃張家家奴,早前多次與君作對,我聽黃家的人說上次張直請君赴宴,在宴上辱君,就是費暢在后邊的攛掇的!君乃州郡英雄,費暢一個小人居然也敢與君作對,不可忍也!我早就想收拾他了。適才剛好在街上碰見了他,我和阿鄧就攔住了他的車。”“黃家”即陽翟豪強黃氏,高家和黃家有點關系。
荀貞心道:“他與阿鄧折辱費暢卻原來是為我出氣。”也不知該贊賞高素、劉鄧兩句,還是該痛罵他倆一頓,怒火漸熄,嘆了口氣,回頭看看,見費暢已經坐回車上,他的那個兩個奴從也起來了,正要趕車離開。
“你們可知我漢家律法么?”
“什么?”
“費丞是郡丞,朝廷命卿,位比下大夫,豈能毆之?毆他就是毆朝廷,毆朝廷是棄市的罪!你們就沒想過打了費丞,郡府會怎樣治你們的罪?新來的刺史王公剛正嚴明,斷然不會容此以下犯上之事,這事萬一被他知曉,你們可知我也保不住你們?還好阿褒伶俐,及時給我送信,這才避免了你們犯下更大的罪錯。”荀貞嚇唬高素、劉鄧。
以下犯上固是大罪,王允固然嫉惡如仇,但費暢是張讓家的賓客,是閹宦黨羽,即使王允知曉了此事,看在荀爽、荀氏的面子上大約也會當做不知的。高素、劉鄧聽了卻絲毫不以為意,高素撇了撇嘴,劉鄧說道:“若能殺了他為君報仇,小人便是被郡府處死也是甘愿。”
“你們,……,唉。”高素、劉鄧一片忠誠,荀貞也不忍再責罵他們,但卻也不能放縱他們,當下疾言厲色地令道,“此事到此為止,我可為爾等遮掩一二,但可一不可二,如果下次再有類似事情發生,不等郡府處罰,我先把你們扭送去決曹受審!”
江禽、史巨先等人沖著劉鄧、高素擠眉弄眼,他兩人也知荀貞是為他們好,悻悻然應道:“諾。”
一邊往郡兵曹掾去,荀貞一邊尋思,想道:“虧得此時天早,街上無人,沒人看到阿鄧、子繡羞辱費暢,倒是少了些麻煩。”只要他們不對外說此事,費暢必也不會對人說,“不過即使如此,費暢受此大辱,恐怕早晚也是要報復的。他不足慮,唯一可慮者是張直。”
事實上,張直也不足慮,他和波才交好就是死罪,真正可慮的是張直背后的人,即張讓。張讓權勢傾天,荀貞現在還不想和他正面敵對,至少在朝廷允準他“佐軍司馬”的任命前他還不想得罪此人。他心道:“罷了,若我記得不錯,閹黨還有幾年的好曰子。我若不知倒也罷了,既已知他們過不了幾年就會煙消云散,那么現在與之作對,實為不智。我且再等一等,等平定了黃巾,待我立下了更大的功勞后再收拾張直、費暢不晚。”
明知張讓還有幾年的好曰子而在這個自家上升的關鍵期內強自與之作對,確實不智。在回到兵曹掾舍門前時,荀貞打定了主意,先不節外生枝,等定了黃巾后再做打算。
只是奈何,他雖不欲節外生枝,費暢、張直卻不這么想。
……
荀貞帶著江禽、陳褒、高素、劉鄧等人到了郡兵曹舍,又等了半個時辰,樂進、許仲、文聘等人也陸續來到,聽說了劉鄧、高素路辱費暢,后來的這幾人反應不一。
文聘連呼過癮,很后悔出營晚了,沒有能參與此事。樂進、許仲則面現憂色。
文聘年少,文太守又是他的族親,自不把費暢看在眼里。
樂進、許仲出身寒門,較之文聘又年長許多,深知“侮辱郡丞”是個重罪,不過在看到荀貞“若無其事”的表現后,他倆雖然擔心,也沒有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