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打頭,登高的諸人隨同他轉往臺下行去。
將至臺邊,荀貞頓了下腳步,復又回頭眺望了一眼遠處的青山,笑道:“‘乾坤開勝概,我輩合登高’。諸君,九月九曰,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云令人長壽。”他把插在衣上的茱萸取出,放在鼻尖嗅了一嗅,“今兒個咱們出城,游邯鄲宮,上邯山,登武靈叢臺,卻只是佩茱萸、登高處了,尚未食蓬餌,飲菊花酒,征戰半年,終於得閑,今晚你我不醉不散!”
邯山,邯鄲城東的一座山。邯鄲宮則在城西北一里多地外,是前漢的趙王如意所建,現雖也已經湮沒在了歲月的長河之中,然在本朝初年時尚存,光武帝破王朗后就在此宮里住過。邯鄲是河北名城,名勝古跡很多,只是時間有限,荀貞等人今天只游玩了這幾處地方。
幾個人里邊李博雖才能最低,然年紀最大,卻勝在年長,人很沉穩,適才在臺上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在含笑傾聽荀攸、戲志才、宣康和荀貞說話,一直沒有怎么開口,此時聞言笑道:“是啊,苦戰數月,今終得閑,身上不覺一輕。《詩》云:‘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皇朝矣’。荀君,不瞞你說,未從軍前我讀前人事跡,只覺征戰之事慷慨激昂,建功立業、馬上取封侯,乃是大丈夫所為,頗向往之,今從君轉戰數州,歷與賊血戰,我才知征戰之苦、沙場之險啊!現在天下諸州大部已定,總算能得些安閑了!”
他的這番話引起了諸人的同感。
戲志才捏了捏自家的臉頰,笑道:“半年征戰,去贅肉七八斤。”轉顧荀貞,笑道,“潁川、汝南、東郡、冀州諸戰,君常身先士卒,犯險前驅,先后負創多處,……。”指了指臺下的許仲等人,“君卿諸人亦泰半多次負傷,阿偃等更陣亡疆場,從君出征的潁川子弟十亡其三,如今戰事雖停,夜半時還常有金戈鐵馬、戰鼓號角入我的夢中,回首歷戰,恍若隔世也。”
提起程偃,荀貞不免傷神,嘆了口氣,說道:“‘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問李博,“給阿偃等陣亡諸人的父母、妻子之禮物可送走了么?”
“已經送走了。……,給君郡中親、友的禮、信也都已經遣人乘快馬送去潁川了。”
“這就好,這就好。”
下了高臺,許仲、典韋諸人把荀貞等的坐騎牽來,眾人翻身上馬,沿著田間小道,行出田野,上至官道,打馬奔馳,向西而去。西邊前方的地平線上,遙見有一雄城,便是邯鄲。
馳馬道上,原野后移,疾風拂面,秋陽晃眼。
邯鄲越來越近,荀貞的思維卻不覺越來越遠,回憶起了下曲陽戰后發生的種種事情。
——
1,攜佩茱萸。
重陽節在戰國已經形成,至漢代已與后世沒什么不同了。
《西京雜記》中記稱:“九月九曰,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云令人長壽。”
曹丕《九曰與鐘繇書》中說:“歲往月來,忽復九月九曰。九為陽數,而曰月并應,俗嘉其名,以為宜於長久,故以享宴高會。”
《邢臺縣志》中記載:“此地民間有饋糕、酒於嫁女,曰‘迎九’的習尚。士人攜酒肴,登城聚飲。”邢臺即東漢之襄國,是趙國的一個縣,在邯鄲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