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無糧糊口,縣中缺糧發俸。
從軍以來,荀貞為避免擾亂百姓,除了必須的以外很少進城,也很少去鄉里,他料到了民間會缺糧,卻沒料到已經糟糕到這樣的程度。他默然了片刻,說道:“叔業,去取些米糧。”
宣康應諾,去到馬邊兒,從剛從馬上取下來的隨行所帶之干糧袋里取了些米糧出來,用個小袋子盛著,遞給了文非。文非千恩萬謝,只差跪拜磕頭了,小心翼翼地捧著這一袋米糧,就好像捧著什么價值連城的珠寶,歡天喜地地告辭回去前院了。
葛亭在洨水北岸,渡過洨水向西南去,二三十里外便是常山國的國都元氏縣,挨著國都的地方已經困苦至此,別的地方可想而知。荀貞心道:“每逢大亂災年,史書常記‘易子相食’,只希望這種人間慘劇不要出現得太早。”這天下之亂亂得還在后邊,黃巾之亂只是個起頭,人吃人的慘劇早晚會出現,荀貞對此亦無能為力,只能希望這種慘劇能出現得晚一點。
當晚,荀貞等在葛亭住宿了一夜,次曰一早接著趕往真定。
又行了數十里,傍晚時分到了真定城外。
冀州初定,大股的黃巾雖然沒有了,或被殲滅,或者西逃,然而小股的盜賊、游寇卻還有不少,時常劫道傷人,或者出沒在城池的四周,伺機入城搶掠。荀貞等披甲帶劍地趕路便是因此,亦因此之故,真定的城門關閉得很早。太陽尚未下山,城門就早早的關閉了。
荀貞不愿顯露身份,既見城門關閉,便干脆又找了一處鄰近的亭舍住宿了一夜。
大約是鄰近縣城之故,這處亭舍里的亭長、求盜、亭父、亭卒卻是齊全,亭長諸人亦不像葛亭亭長文非那樣面有饑色,沒有問荀貞求要米糧。荀貞急著去見趙云,次曰天才蒙蒙亮便即起了床,就著亭中的井水洗漱過,連飯都沒吃,就帶著荀攸、辛璦等人出了亭舍。
剛一出亭舍的門,荀貞就嚇了一跳。
亭舍門外兩邊的墻下不知何時聚集了數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八月天氣早晚涼,大清早的,晨風一吹,荀貞穿著衣、披著甲都覺得冰涼,蹲在墻外的這些人卻大多衣衫破爛,許多赤腳,有的只穿個破破爛爛的犢鼻短褲,抱著膀子在風中瑟瑟。
宣康年紀輕,尚未嘗過男女滋味,正是知好色,慕少艾的時候,盡管受儒家教誨,知道非禮勿視,終究敵不過本姓,一雙眼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里的那幾個女子身上瞧去。這幾個女子蓬頭垢面,若論相貌沒甚可觀之處,可是衣服穿得很少,衣不蔽體,連大腿和胸部都遮掩不住。
見荀貞等人出來,這群人眼前一亮,頓起搔亂,蜂擁而上。
典韋唬了一跳,忙抽鐵戟在手,喝道:“做甚么!”原中卿、左伯侯等親衛亦各抽刀挺矛在手,急將荀貞、荀攸、宣康護在中間。辛璦卻立著未動,立在臺階上蹙眉看這群人圍上來,扭頭沖亭中喊道:“亭長何在?”亭長還沒睡起,被亭父叫醒,披衣揉眼出來,看到眼前一幕,登時變了顏色,隨手從門后拿起一支木棍,劈頭蓋臉地就打將下去,惡狠狠地把這群人打散。
這群人雖多,無一人敢還手,在棍棒下抱頭逃開。亭長還待追攆,荀貞皺眉說道:“住手!”
亭長丟下木棍,討好地對荀貞說道:“這幫野民農夫沒有眼色,竟敢驚擾貴人座駕,實在膽大包天,尚祈君莫見怪。”見荀貞等一行收拾齊整,是準備出發的樣子,又說道,“天尚未大亮,君就要進城么?要不再等一會兒,待小人叫亭父為君等做些飯食,吃過后再走不遲。”
荀貞、荀攸、辛璦、典韋諸人無一不是人杰,葛亭的亭長文非能看出他們是“貴人”,這個亭長也能看出,兼且昨晚荀貞給了他不少食宿錢,因此對荀貞十分恭敬討好。
辛璦見這亭長暴虐對民、諂媚荀貞,嗤笑了聲,懶得理會他,取下馬邊的干糧袋子,叫原中卿去給被驅散的那群人送過去。亭長看見了,連忙勸阻,說道:“這幫人都是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