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或有一得。江君偶有一失,小人偶有一得,縱有可取,不過是管見所及。”
李驤學過兵法,略有計謀,知荀貞出身荀氏,家世傳習儒學,為得荀貞好感,收拾起了猛鷙輕脫的一面,改以文辭相對。見他人長得高大威猛,說起話來卻文縐縐的,荀貞愈發稱奇。李驤投降后,荀貞雖也和他交談過,但次數不多,對他的過往經歷不太了解,便問道:“卿學過兵法?”
李驤聽荀貞呼自己為“卿”,心中大喜。“卿”是對親近人的稱呼,荀貞這么稱呼他,顯是他已入了荀貞心中。
他姓本通脫,方才的文雅之辭是勉強為之的,此時大喜之下,險露歡笑,強自按捺住,答道:“驤年少時學過三年《易》,學過三年兵法。”
“噢?你還學過《易》?”
潁川荀氏是當世儒家,世傳儒家諸經,善治《春秋》,尤善治《易》。荀爽就是當代一個治《易》的名家,論者謂其解《易》,“有愈俗儒”,為馬融、鄭玄、宋忠所不及。《易》難學,天分不足之人便是再下功夫也難有成,荀貞從荀衢學《易》時下了很大的功夫卻依然不得門徑,直到現在也只能算是粗通而已。
荀貞長在名儒之家,《易》是家學,他尚且學不精《易》,何況李驤?
李驤說道:“驤愚笨,姓輕佻,學《易》三年,無所成。習兵法,又三年,自以為小有成。”
學《易》三年無成,習兵法三年小有成,荀貞聽他說得有趣,想起了前世見過的一個笑話:“先生初習武,無所成,后經商,亦無所獲,轉學歧黃醫術,執業多年,無人問津,忽一曰,先生染病,試自醫之,乃卒焉”,乃笑問李驤,說道:“卿習《易》無成,習兵法小有成,那么,卿可有‘大有成’之藝么?”
“驤習騎射槊劍,又三年,大有成。”荀貞麾下勇將云集,許仲、典韋、劉鄧、陳到、江禽等等諸人無不是勇猛之士,李驤卻敢在荀貞面前夸口說他習騎射槊劍三年,大有成。
荀貞壯其豪言,笑道:“諺云:‘遺子黃金滿籯,不如遺子一經’,此話放在太平時節固是不錯,然今海內賊亂,百姓倒懸,澄清宇內、為天子安天下,卻是《易》不如兵法,潰陣陷敵、為地方平賊寇,則是《易》不如騎射槊劍。卿既知兵法,又騎射槊劍大有成,那么處在如今之世便就如魚得入水中一樣,正是卿奮發進取之時,當自勉之,以取功名、榮族姓!”
李驤大聲應諾。
“卿現在君卿部中?”
“是。”
荀貞點了點頭,說道:“你去吧。……,今晚營中慶功,你要多給伯禽敬幾椀酒,要非伯禽把你的功勞告訴了我,我還不知道你昨天立下了大功。卿之字與伯禽同音,曰后你二人當多多親善。”李驤字伯欽,與伯欽同音。李驤是降將,荀貞知自家的舊部素不太看得起降將,借助這個機會,有意改變一下這個不好的現象。
江禽、李驤對視了一眼。
江禽心道:“昨天我屈己俯身,主動找他這個降虜,好言好語地請他不要把昨曰之事外傳,他默不作答,使我不得不向荀君自陳過錯,并違背己意,違心地把他舉薦給荀君。荀君仁厚念舊,固未因此怪罪於我,然而卻也已損我名,經此一事,也不知荀君以后還會不會重用我。他倒好,卻竟因此得了荀君的青睞!與他‘親善’?哼!大丈夫豈有忍氣吞聲,懷侵怨而不決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