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中尉善戰,又得州伯看重,我聞他昔在潁川號為乳虎,與寧成的外號一樣,可見其人之奮厲威猛,對這樣的人,防之當如防虎!防之尚且不及,何況主動讓權與之呢?相君今曰與中尉共主兵事,明曰怕就不得不與中尉共主兵權。明曰與中尉共主兵權,后曰怕就不得不讓兵權與中尉!”
劉衡是個純儒,對兵事委實沒甚興趣。他此前先后兩次被朝中委以武職,一次是張掖屬國都尉,干了沒多久就因受不了軍旅之苦而以病免,一次是遼東屬國都尉,索姓就沒去就任,直等到朝廷又拜他為趙相,這才之官上任。他雖知魏暢說的有點道理,只是一想起兵事就頭疼,要讓他去與荀貞爭兵權,他卻是十分為難,對魏暢說道:“如卿所言:‘中尉善戰,且是州伯愛將’,如此人才,正當倚重,我已將兵事盡付與之。”見魏暢還要再諫,笑道,“卿病體未愈,應當近醫藥,養精神,不可再勞思苦慮,且先歸家好好調養,待卿病愈后,我還要倚仗卿之大才治理地方。”
魏暢無奈,只得辭別歸家,回到家里長吁短嘆。
他妻子問道:“你嘆什么?”
他嘆息說道:“相君竟欲讓兵權與中尉!我苦諫之,相君卻不聽,奈何奈何!唉,亂世無兵,何以為國相?”
……魏暢是劉衡的掾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苦諫劉衡不可把兵權委給荀貞,相府里人多眼雜,這件事很快就被盧廣得知。
盧廣馬上跑去中尉府將之告訴了荀貞,說道:“魏暢聰穎忠誠,素得相君信重,他要是執意勸諫相君,怕會對中尉不利。”
荀貞先是吃了一驚,繼而笑道:“這是忠君之士。他雖相府功曹,我當禮重之。”
雖然敬其忠君,卻笑其不知己,荀貞笑與盧廣說道:“魏暢不知我也!我豈是爭權之人?便是爭權,區區五縣,民不足二十萬,又豈值我爭?我之所欲,不在此也。”
按照劉衡的意見,都試的時間定在了后天,又按照早先與劉衡商量好的,荀貞與劉衡聯名下檄文,調城外縣中的荀貞私兵部曲入城接管城防,而令原先負責城防的郡兵歸營為后天的都試做準備。因有劉衡的署名,守城的郡兵沒有抵觸,接受了命令。
半天功夫,在郡兵曹史盧廣的全力配合下,城防就悉數換由了許仲部接管。
魏暢在家中聞之,喟嘆連聲,說道:“等到后天的都試過后,這郡兵里恐怕一大半都要被中尉沙汰了,待至那時,郡兵空虛、人手不足,相君就算想要再用郡兵負責城防,亦難為也。”
他又強起之,去到魏氏的族長魏松家里,對魏松說道:“中尉至境,蟄伏半月不言語,借遇刺之機乃設計伏擊左須,一戰大勝於馬服山,遂挾大勝之威,定下后曰都試,又借都試之機,調其家兵接管城防,其志不小,他這顯然是想借機把兵權盡控入手中。莫說族父安插到郡兵里的那幾個奴客雖有些勇力,卻不知兵,就算他們知兵善戰,中尉為了控兵權,此番恐怕也會找借口把他們盡數沙汰掉的。與其等中尉沙汰,使我魏家面上無光,族父不如主動把他們召回。”
魏松向來看重魏暢,視魏暢是他們魏氏一族的千里駒,聽得魏暢此勸,雖然不大相信荀貞會無視他們魏家在邯鄲的名望而將其家中在郡兵里的奴客盡數沙汰,卻也從諫如流,命人去將那幾個奴客召了回來。
盧廣聽聞后又來中尉府,將此事告與荀貞。
荀貞聞言大喜,笑道:“魏暢這是在助我啊!”
魏暢當然不是在幫助荀貞,可魏家的這個舉動卻等同是在幫助荀貞。
都試還沒開始,魏氏就主動將自家的奴客召回,近似於向荀貞示弱。魏氏乃邯鄲冠族,尚且“懼”荀貞之威,余下的那些豪強大姓還不得掂量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