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姓族長在縣寺里都有關系,打探到這個消息后無不懼怕,不少人痛罵邯鄲榮,楊深就是其中一個。
楊深雖不在今曰邯鄲榮的召喚之列,可他消息靈通,中午的時候就聽說了這件事,再又打聽到被捕拿的那兩個族長被李倉拷掠之事后,頓時破口大罵:“邯鄲小兒這是鐵了心要給豫州兒做殘我趙郡的鷹犬了!”馬上叫他的幾個兒子再去諸姓家長的家中,給他們鼓氣。
只可惜,諸姓的家長已被邯鄲榮不顧情面、雷厲風行的所為嚇破了膽子,全沒了抗拒荀貞的勇氣,便是楊深的幾個兒子口吐蓮花也挽不回形勢了。
次曰,昨天被邯鄲榮召到中尉府的諸姓家長皆引奴驅車載糧送中尉倉。
邯鄲縣的另一個大士族樂氏的家長和楊氏、韓氏一樣,本來是沒有被邯鄲榮召去相見的,但卻也不敢再拖延,亦老老實實地把糧交上了。
至此,縣中諸家仍沒有交糧的,只剩下了楊氏和韓氏。
韓氏觀望了半天,未到下午,邯鄲縣寺傳出消息,被捕入獄的兩個家長在獄中被拷掠死了。韓氏的族長大驚失色,緊接著又聽聞邯鄲榮復遣李倉至此兩個家長的家中,又宣其子弟宗人不法事,亦俱拿入獄,又沒收此兩家的家產,谷糧財貨盡入官有。這簡直就是荀貞當年誅滅第三氏的翻版,而且比荀貞當年的手段更加酷烈,竟直接把這兩姓的族長刑殺在了獄中。
韓氏的家長怯懼了,不敢再硬頂了,下午即遣奴客引車獻糧。
得知韓氏服軟獻糧,邯鄲榮進見荀貞,拜地說道:“除魏氏外,余下諸家均已借糧。”
——荀貞募糧得有個說法,不能白拿,用的名號就是“借”,雖然大家均心知肚明,有“借”怕是無“還”,至少在荀貞任上,這些糧是別想著他會還的。
“噢?諸家都已借糧了?公宰,沒想到這才短短幾天,諸家就都把糧食送來了,好啊,你此事辦得好啊!”
“只是楊家卻仍不肯借!”
“你情我愿才叫‘借’,他家既不愿意,那就不借。”荀貞頓了一頓,又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中尉府借糧是為了擊賊保境,也是為了保縣內諸家之安啊,楊家既不肯借糧,那萬一有賊寇侵擾他家,我等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郡也好、縣也罷,對長吏而言,治理地方最大的阻礙就是來自地方上的豪強,這也是為什么有漢一世常見郡縣之有為長吏誅除郡縣豪強的緣故。
打個比方,豪強就是荊棘上的刺,不把他們整治得服帖了,政令就無法暢通,而要想整治他們,也正如刺扎入手中會流血一樣,不發生點流血事件是不可能讓他們老實的。
就拿荀貞曾任職的西鄉來說,高素毆打過相當於后世副鄉長的西鄉鄉佐,第三氏明擺著不服他的管制,要非他先是為了程偃而折服高素,繼之果斷辣手誅除了第三氏,那么他在西鄉的政令就不會有人聽從。小小一個西鄉尚且如此,況乎一縣、一郡?
漢時受禮教的影響未深,承戰國余烈,民風剛勇,豪強林立,巨富者橫行州郡,桀健者稱雄閭里,多豪猾之民,要想做好一任地方長吏,不能只宣揚德化,還得能專事威斷,有膽量族滅殲軌。“酷吏”一詞在漢時雖不算褒義,可也非貶義,如被后世稱頌的強項令董宣,便是光武皇帝年間的一個有名“酷吏”,他任洛陽令時,搏擊豪強、莫不震憟,京師號為“臥虎”。
荀貞到趙郡上任以來,一直忙於練兵、擊賊,恪守中尉的本職,不干預民事,郡里的豪強大姓如果不阻礙他的事情,再驕橫、再跋扈,他不會去理會,可一旦阻礙到他的事情,可就是“飛黃騰踏去,哪里顧蟾蜍”了!
就如楊深所言,邯鄲榮既投到荀貞門下,為了重振家聲,確是堅決要做荀貞的鷹犬了。他奮然說道:“月前中尉微服行縣,出邯鄲縣時,嘗於郎中令所住的里外見到楊深的轅馬,兩次贊為好馬。今一縣之中,唯楊氏拒不交糧,不除滅之,中尉之威無以伸。我必為君取彼良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