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搶過話頭,說道:“元常被王府君舉為孝廉,繼被朝中征拜為尚書郎,他是與我等一起離的郡,只不過我等是往邯鄲來,他卻是往京城去。”
說到這里,荀成想起了一事,從囊中取出數封書信,起身奉給荀貞,說道:“此是家中、文若、元常等給君的信。”
荀貞接過,一一看過信封,有荀緄的信,有荀衢的信,有荀彧、鐘繇的信,有杜佑、郭俊等郡中舊同事的信,厚厚的一疊。當下非細看之時,他暫且將之收起,喜道:“元常被舉為孝廉,被朝中征為尚書郎了?好啊,好啊!這真是喜事一樁,只憑此事,今宵我就當浮一大白!”
他這是為鐘繇高興,也是為他自己高興。
孝廉不必說,相當於后之進士,一為孝廉便等同躍過龍門,前途一片光明。尚書郎品秩雖低,只有四百石,可卻不可小覷,一則,這是朝官,是在朝中為官,非州郡里那些四百石的小縣之長、大縣之縣丞縣尉可比,二來,尚書郎供職於尚書臺,權力很大。
前漢時,尚書臺“其任猶輕”,入本朝后,因為光武皇帝鑒於王莽篡權的教訓,把國家大權盡收於宮廷,也即集中於尚書臺,“雖置三公,事歸臺閣”,尚書臺已經成為了總理國家政務的中樞,打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好比荀貞前世那個時代的國務院而權力卻遠超過國務院,不僅參與國家機密,出納王命,而且有選舉、任用、誅賞、考課官吏之權,并能質問和彈劾大臣,乃至原有劾案、糾察之權的御史也受制於尚書,簡而言之:包攬一切,無所不總。
尚書臺的權柄之大,從一個本朝的慣例即可看出:“凡三公、列卿、將、大夫、五營校尉行復道中,遇尚書令、仆射、左右丞,皆回車豫避,衛士傳不得忤臺官,臺官過,乃得過。”光武帝時,尚書令與御史中丞、司隸校尉皆專席坐,京師稱曰:“三獨坐”,言其尊重如此。
尚書臺權重朝中,而本著“以輕馭重”的原則,臺署中的吏員卻均品秩不高。
長吏尚書令也不過千石而已,如是當過三公的人任尚書令,則贈秩為二千石,次之為尚書仆射,秩六百石,再次之是六曹尚書,負責具體的諸項事務,和尚書令、尚書仆射并稱“八座”,凡國家大事都需得“八座連名”,此六曹發展到后來即是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再次之是尚書丞,尚書丞在前漢時有四人,本朝兩人,分為左、右,秩四百石,主要輔佐尚書令和尚書仆射,主要掌管尚書臺內部的綱紀、錢谷等,再次之就是尚書郎了。
前漢的尚書郎共四人,本朝三十六人,六個曹,每曹各有六人,主作文書起草。
在尚書臺中,尚書郎雖然僅比二百石的尚書令史高一級,可整個尚書臺的大小官吏總共不過幾十人,尚書郎的爭奪是很激烈的,“尚書郎初從三署郎選,詣尚書臺試,每一郎缺則試五人,先試箋奏,初入臺稱郎中,滿歲稱侍郎”,每有一個缺額,五個人來面試,有資格參與面試的顯然都是名族子弟或當世才俊,從五個人里脫穎而出方能得就此職。
鐘繇今年才被舉為孝廉,接著就爭當上了尚書郎,其中固有他家世顯赫之故,更多的還是因為他本人的才干過人。尚書臺的地位如此重要,尚書郎如此得來不易,那么尚書郎的升遷自然也就是迅捷無比了,安帝年間曾以三千兵馬大敗數萬涼州叛羌的虞詡嘗言:“臺郎顯職,仕之通階”,臺郎即尚書郎,尚書郎只要任期一滿,即可出補為千石的縣令等官。
千石令,再往上升就是二千石了。
如是在太平年代,以鐘繇之家聲,以他本人之才能,從今算起,至多十年必能為一大郡太守。
任職郡中多年,一朝得為臺郎,這是荀貞為鐘繇高興之故;故交得入朝中,參與臺閣之權,這是荀貞為自己高興之故。
堂上諸人里,杜買、繁家兄弟與荀貞的關系最遠,坐的位置也最靠堂門。覷得荀貞歡喜,杜買壯起膽子,雙手按著地,膝行離席,跪拜堂中,俯首說道:“買斗膽,有一事稟與中尉。”
荀貞瞧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不覺一笑,說道:“你我故交,昔在繁陽多賴君力,不必這么拘謹。何事?”
“不知君還記得柏亭的劉翁么?”
“劉翁?我怎會不記得!”荀貞為繁陽亭長時曾夜救鄰亭,當時被賊所侵害的就是這個劉翁的家,他問道,“劉翁身體可還安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