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凡是聽聞此事之人,沒有一個想到荀貞這是在誣陷李鵠,并且縱是親附趙家之人亦不由為李驤嗟嘆,——兩漢的世風重義輕死,便是趨炎附勢之輩對重義之人也會很敬重。
李驤被趙然收買到之事只有荀貞、荀成、程嘉、宣康等寥寥數人知道,連許仲、江禽、辛璦等都不知道。辛璦奉荀貞之令,率騎兵入城,來到太守府后知道了這件事,他以為李驤真是因為不肯投靠趙然而被刺死的,當時對荀貞慨然嘆道:“恨不知伯欽忠義,未能早與結交!”
幾天后,在郡南屯田的江禽獲知了此事,他專門派人送信給荀貞,信中寫道:“昔禽與伯欽因小故而生隙,今乃知伯欽忠義,禽深悔之。伯禽有小妻二人,今其身死,未知其小妻如何?如其小妻不愿再嫁,禽愿為伯欽養之,如兄嫂事之。”
李驤被趙然收買到之事,荀貞也不知他有否對他的兩個小妻說過,豈會留此后患?他的這兩個小妻也被荀成派去的人刺死了。
荀貞回信道:“伯欽之二小妻同遇刺而亡。昔卿與伯欽之隙,無論是誰之過錯,皆小節耳,天下之事,大節無過‘忠義’二字,今伯禽雖死,忠義存於世,卿能棄舊曰之小怨,愿養伯欽之小妻,亦義士也。”
當然,江禽的這封信和荀貞的回信已是幾天后的事兒了,在捕拿了李鵠下獄的這一天,荀貞在知道了趙家并無異動之后松了口氣,他在見過李鵠、當面質問并失態慟哭之后,叫欒固將其轉交給郡決曹掾霍衡,令霍衡立刻開始審訊李鵠。
欒固在這個時候請荀貞屏退左右,對荀貞說道:“固捕李鵠時,李鵠為求生,口不擇言地哀求固,聽其意思,好像趙家的趙然許給了程嘉一個孝廉郎。”
荀貞臉上的淚水尚在,他一邊抹去淚水,一邊說道:“欒卿,你可知伯欽緣何被李鵠遣人刺死?”
欒固從趙然許給程嘉一個孝廉郎這件事里隱約猜出了一點,口中答道:“固不知。”
“便是因為李鵠欲收買伯欽而伯欽不肯,是故李鵠遣人刺死了伯欽!伯欽尚不負我,況乎君昌?卿毋憂也。”
欒固是個聰明人,既見荀貞不介意此事,便也不再多問,恭聲應諾。
荀貞叮囑他:“君昌雖不會負我,此事如被郡人聞知卻非妥當,卿可交代吏卒,不得對外宣講此事。”
欒固應諾。
郡丞是六百石的朝廷命卿,荀貞有監察、司法之權,可以捕拿他,但不能不告訴州中,畢竟州刺史才是正牌的由朝廷派下來的監察各州吏員之人,一郡之丞被捕下獄,州刺史如茫然無知,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再則說了,殺人是死罪,嚴格按漢律來說,郡守并無專殺之權,雖罪至死,亦必先奏請,以待秋決,將來定下李鵠之罪的時候也得告之州府,同時告之朝廷,請候朝中廷尉批準。
因之,荀貞親磨墨提筆,寫了一道“李鵠遣人刺死李驤,故郡府將之捕拿下獄”的公文給州里,派去給州里送公文的是郡主簿尚正。從職能上來講,主選署功勞、議論賞罰的是功曹,主治獄及罪法事的是決曹,送公文給州府之事似應由郡功曹王淙或郡決曹掾霍衡去辦較為合適,但捕拿郡丞是件大事,只派一個郡決曹掾去報訊份量未免不夠,而王淙又一直嚴格保持“中立”的態度,派他去荀貞又不放心,所以把這件上報之事交給了尚正。
尚正出縣的時間比趙然派去州府的那個人晚了大半個時辰,趙然派的那個人騎的是快馬,尚正坐的是車,路上的行速又比那個人慢了很多,等尚正趕到高邑州府時已是兩天后,趙然派的那個人早在一天前就到了。
那人已面見過負責監魏郡的州從事龔茂,把趙然的信也交給了龔茂,龔茂是渤海郡人,渤海在冀州的最東邊,魏郡在冀州的最南邊,兩郡相隔甚遠,但龔茂與趙家關系密切,接到了趙然的密信,他雖然感到為難,卻沒有半點推辭,當時說道:“我與荀府君素不相識,荀府君家聲清高,又年少早貴,尊臨大郡,為二千石,以軍功得封侯,我如冒然去往貴郡,怕難成此事,明天我先去拜謁一下方伯,試探試探方伯的口風,如能得方伯之檄令,此事就好辦了。”
尚正入了高邑,趕到州府時,天方上午,正好龔茂在府門邊的塾室內等著王芬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