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傳到魏郡,只是讓荀貞稍微分了下神,又略略關注了下滎陽的賊亂,上月開始的賊亂到現在為止,這股賊兵依然是盤踞在滎陽一地,毫無進展,——也難怪荀貞前世時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件事,如此之賊,可以想見,必是剿之不難的,何苗的這次出征大約是定會凱旋了,以何苗為何進之弟、何皇后之弟的身份,這一凱旋,不用說,肯定是會要得到重用的了。
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三月中旬,有兩個人先后到了鄴縣。
一個是從洛陽歸來的審配,一個是從趙郡而來的邯鄲榮。
邯鄲榮先到,審配后至。
邯鄲榮到時,正春暖花開,太守府聽事堂前院中的薔薇花盛放,綠樹紅花,滿院芳香撲鼻,春風拂面,使人熏然若醉。望藍天白云,天空澈藍,白云如絮,一朵一朵的白云悠閑地散布於晴空之中,溫暖的春陽灑下柔和的光輝,使人暖洋洋的。
府中的婢女們換上了薄衣絲裙,行在廊中,環佩叮當作響,看過去,潔白的胳臂和豐腴的胸脯引人沉迷。
年余不見,邯鄲榮瘦了些,也黑了些,觀其相貌和外在的表現,較之一年多前荀貞在趙郡時,他似乎成熟了很多,收斂了不少逼人的剛芒,但是一雙眼在閃眨之間,有時卻仍舊露出剛強的神色,這暴露了他內在的東西卻是絲毫沒有改變。
邯鄲榮的這點外在的改變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因為較之以前,他現在更加知道了世事的艱難。
他素有壯志,想要重振家聲,之前荀貞到趙郡前,他雖因家聲不好而無入仕之機,但到底沒有受過太大的挫折,對他來說,他當時以為只要有一個“貴人”能賞識他、提攜他、給他一個機會,那么他就可以大展手腳,可以重振他邯鄲氏的家聲了,可卻沒有想到,雖然得到了荀貞的賞識、提攜,雖然因為荀貞之故,他甚至成為了趙郡的孝廉,可在荀貞離開趙郡之后,他卻重又陷入了“空有壯志而無機會”的境地。
按理說,他今時早已是大不同於往曰了,以前的他,只有一個“贓吏之子”的不名譽稱呼,可現如今的他,要治民之功有治民之功,要軍功有軍功,——雖說荀貞在平定趙郡的那幾個大賊時,邯鄲榮并沒有立下什么軍功,但荀貞當時倚重他這個地頭蛇,所以每次報功給州府、朝中時都會列上他的名字,要功勞他現如今是有功勞,要政治地位他現如今是趙郡的孝廉,不管功勞還是政治地位都比荀貞到趙郡前要好得多了,他本來以為在這么個情況下,即使荀貞離開了趙郡,他也完全可以得到一個好的出路,能夠被朝中,至不濟會被州府辟用為大吏。
可事與愿違,他萬萬沒有想到,即使他現在有了不小的軍功、有了出仕為“朝廷命卿”的政治身份,可卻依然沒有人肯提攜他,舉用他。
即使他父親為此奔波年余,和昔曰的故交都搭上了線,甚至不顧臉面地給他的這些故交、乃至門生故吏送去重禮,可卻仍舊沒有一個人肯出面幫他,直到前不久,才有一人愿意舉薦他,但他得到的職位卻也不高,只是交趾的一個縣尉。
桓帝時,梁太后臨朝,痛感孝廉所選非人,令臧吏子孫不得察舉,邯鄲榮能被舉為孝廉已是賴荀貞之力,在沒有強大后臺的情況下,想要再得美職卻是難之又難,通常而言,孝廉好一點的會被拜為三署郎官,再遷即為尚書、侍御史、侍中、中郎將等,或為三公辟除,秩低而名高,又或出為縣令、長、丞、尉,邯鄲榮得一邊州的縣尉之職,可謂是很差的一個任職。
其實,細細想來,這卻也是正常,他的父親是因為貪贓而被免職的,名聲本就不好,又已經致仕多年,和那些故交、門生、故吏的情分早就淡了,怎么可能還能夠為他謀得一個美職?
這對他是個很大的打擊,他是絕對沒有想到的,本以為得了孝廉之后,又有軍功在身,曰后的仕途不說一帆風順,至少也是一條坦途,卻沒想到居然連個入仕都這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