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捕滅鄴趙,因之亡命,現如今譽滿天下,就且不說袁紹與荀貞的關系,他二人本即是“一黨”了,便只沖著荀貞如今的名聲,袁紹要想動手誅宦,也一定會書召荀貞。
“公達,你怎么看?”
“蹇碩統帶京都禁軍,洛陽兵馬泰半在其麾下,如再與驃騎將軍合勢,大將軍名號雖尊,怕也是誅宦不易,……君侯,還記得建寧元年事么?”
“驃騎將軍”說的是董重,董重是董太后的從子,現為驃騎將軍。
“建寧元年事”,說的是建寧元年,時為大將軍的竇武和士人領袖、時為太傅的陳蕃謀誅宦官,結果事情泄露,被宦官獲知,宦官遂劫持竇太后,命人持節收捕竇武等人。竇武不奉詔,馳入兵營,召北軍數千人屯於都亭下,稱“宦官謀反”,欲攻諸宦。中常侍王甫矯詔令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又命剛率師歸京、不明情況的護匈奴中郎將張奐與周靖一起率五營軍士擊討竇武,王甫本人亦率虎賁、羽林等甲士千余與張奐合兵。北軍兵士素來畏服宦官,一見王甫等來,紛紛逃散,不過半天功夫就幾乎逃光了,最終竇武被圍自殺,陳蕃死在獄中。
“將軍”號中,大將軍最尊,驃騎將軍次之,車騎將軍再次之。
現今朝中位號最尊的三個將軍,除了何進外,其余的兩個都與宦官結好。
董重不必說,他肯定是聽他姑母董太后的,車騎將軍何苗雖是何進的弟弟,但對何進與袁紹等士人走得太近之舉他卻向來都是持反對態度的,和何進為此事屢次爭吵,他也是偏向宦官這一邊的。
蹇碩手握重兵,與董太后、董重聯盟,聲勢愈強,何進本就兵少,不敵蹇碩,與何苗又不和,其勢自然愈弱。這個情況下,如果貿然起來誅宦,很有可能會重演建寧二年的事。
程嘉不贊成荀攸的觀點,說道:“公達只聞建寧元年事,卻不聞前漢征和二年事乎?宮中常侍、上軍校尉蹇碩,彼輩之勢雖強,然所賴者,天子也,如今天子崩,諸宦無所賴,大將軍只要能搶占先機、擁‘史侯’為天子,之后,一道詔書、數百甲士,便足以戮滅諸宦。”
“前漢征和二年事”,說的是前漢武帝時皇太子收捕江充,時武帝在甘泉宮,聞之,令召皇太子,使者不敢去,回報武帝說“太子反”,武帝大怒,命丞相劉屈氂率兵擊之。長安流言說“太子謀反”,吏民遂不敢依附皇太子,最終,皇太子力孤兵敗,逃出了長安。
程嘉說的也有道理。
前漢征和二年,以皇太子之尊,在被傳說謀反后,吏民尚不敢附,況乎蹇碩一個閹宦?他就是再有兵權,在天子詔書、漢室名義下,也得束手就擒。
一件事情如果往復雜里想,那么就會很難做,可如果往簡單里想,解決的方法也許就很簡單。
常侍們的勢力再大、蹇碩再手握重兵,可他們的勢與權卻都是依附在天子身上、也即皇權上邊的,何進如果真能如程嘉所說,搶先把劉辯擁立為天子,那么以天子之詔、漢室之名,敢跟著常侍們、蹇碩起兵作亂的恐怕是一個也沒用。
雖然說現在和前漢征和二年時還是挺有區別的,前漢征和二年時,武帝在位已久,威望無人能及,是故一說皇太子謀反,吏民無人敢依,而現今卻是天子剛崩、皇太子位空懸,國家的最高權力正處於一個真空期,上邊并沒有一個如武帝這樣的人壓著,所以此一時、彼一時,若是在這個時候起來誅宦,風險其實真是很大的,不過對程嘉的這個觀點,荀攸倒是不反對。
荀攸思忖了會兒,說道:“今一時、彼一時,君昌,雖說今時與前漢征和二年時不同,然如按卿所言行之,亦非無可成之算。”
荀攸、程嘉一路討論。
荀貞知道歷史的走向,所以沒必要加入到討論中,他聽得多、說得少。
傍晚時分,臨湘在望。
荀攸、程嘉停下討論,荀攸問荀貞:“君侯,天子今崩,如果如君昌所言,袁本初促大將軍誅宦、飛書相召君侯,不知君侯是何打算?”
“當此之際,豈能等袁本初傳書?回到郡府,我便給他寫信,公達,你親自帶信去洛陽。”
何進去年遣袁紹出京擊青徐黃巾,袁紹實際上就沒去,一直待在京畿一帶,現今天子駕崩,他絕對已經回到了洛陽,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他肯定是全身心答地投入到了政斗之中,一時半會兒怕是想不起來荀貞,荀貞不能坐等他的飛書,要主動給他寫信。
不但要主動給袁紹寫信,而且這次派去洛陽的信使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以前荀貞派給袁紹、曹操等送信的信使多是門下義從,這一次他決定讓荀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