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在來廣陵的路上做過功課,對徐州現今的情況大致有了些了解。
雖然說中平元年時的那次黃巾起事,較之豫州、冀州、荊州南陽等地,徐州受到的兵亂之害較淺,中平元年后,徐州大致上也還稱得上安穩,不像冀州,又起了黑山之亂,更不像涼州、三輔等地,邊章、韓遂之亂愈演愈烈,可在去年十月時,青、徐二州黃巾復起,徐州卻是終難再“獨善其身”,且因如上文所述之種種緣故,這次的青、徐黃巾之亂規模甚大,青州且不說,徐州全境的五個郡都受到了波及,盡管陶謙在“臨危受命”地到任后,沒用多久就一戰破“賊”,大獲全勝,把徐州的黃巾趕出了州外,可是戰亂畢竟對徐州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首先一個,即是徐州的人口減少了,其次一個,徐州的農業也受到了較大的破壞,以是之故,入徐州境后,荀貞所目所見,皆比潁川、魏郡這些地方人煙稀少、農田荒蕪。
單就經濟而言之,確如袁綏所言,現而今的徐州是“州郡空虛”,可以說是“世荒民饑”。
荀貞是做過長吏的,他當過趙國中尉,做過魏郡太守,了解為上位者的難處,可再難,也不能涸澤而漁,焚林而獵,“連月催征”啊,這豈不是在把百姓往絕路上逼,在逼民造反?
他皺了皺眉頭,又望了眼車外,隨著部隊、車隊的前行,那處鄉亭已被拉到了后邊,這會兒只能通過車窗看到一角了。
他說道:“兵災過后,州郡固然空虛,百姓亦不充實,州中怎能連月征糧呢?夏收就快到了,何不等到夏收之后再征?也好讓百姓喘口氣。”
袁綏苦笑一聲,說道:“這樣的話張公也給州中說過,并且是聯名下邳、彭城諸國的國相一起上書的方伯,此外,州中趙、王諸從事以及陳校尉等人也曾屢次進言方伯,勸方伯且莫橫征暴斂,可奈何一則臧、孫二都尉催要軍糧不止,二來笮融擅斷錢糧,是故催征不息。”
袁綏這幾句話中的信息含量很大,也是荀貞在來的路上對徐州的情況做了些了解,要不然,他恐怕都聽不懂話中的意思。
比如趙、王從事是誰?比如陳校尉是誰?比如藏、孫二都尉是誰?比如笮融又是誰?
徐州的民間情況現今是大亂過后、世荒民饑,徐州的政治情況現今則是“三足鼎立”。
所謂“三足”,一個指徐州本地的地方勢力,一個是指陶謙本人的勢力,再一個是指泰山兵的勢力。
先說頭一個。
當下因交通不便,同時亦是為保護本家族、本階層在本地的利益,各州郡的士人、大姓都有一定的獨立性,或言之為“排外性”,州郡的政治、經濟、輿論往往都會被他們把持,在本地,他們是一股強大的勢力,是任何外來長吏都不能輕視的,徐州亦是如此。
“趙、王二從事”、“陳校尉”便是徐州本地勢力的代表人物中的一類。
趙、王皆本州名士,趙是趙旻,瑯琊人,王是王朗,東海人,他兩人現在一個是州中的別駕從事,一個是州中的治中從事,——他兩人中,在后世名氣較大的應是王朗,這個王朗就是早年和臧洪一起被選為縣長的那個王朗,也正是在《三國演義》中被諸葛亮罵死的那個王朗。
“陳校尉”亦本州名士,即下邳人陳登陳元龍。
下邳陳氏是徐州的冠族右姓,累世二千石。
陳登的曾祖陳亹曾為廣漢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