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曲折說來也簡單,簡而言之,都是因為董卓要廢立天子。他說道:“董卓欲廢立天子,此事卿已知之,孔君為虎賁中郎將,每參與議事,常有匡正之言,多與董卓爭辯,董卓因是懷恨,遂奪其虎賁中郎將之職,轉為議郎,猶懷忌恨,乃又暗示三府同舉孔君為北海國相。”
孔融大名滿天下,程嘉和他雖不熟,只是在洛陽時跟著荀貞見過一次,但此時聞得此言,卻亦不免慨嘆,說道:“董卓恃兵自雄,禍亂洛陽,而朝中諸公非但不敢與之爭,反順其意,竟就真的按董卓的意思,將孔君薦為了北海國相!這不是親痛仇快、自斷股肱么?”
荀攸、陳群也都是面帶憤憂。
“憤”當然是憤怒董卓,也不滿朝中公卿的軟弱。
“憂”則是為孔融擔憂了。
孔融雖有盛名,可只是個儒生文士,并不知兵略,他來這黃巾猖獗的北海當國相,結局堪憂,下場恐會不妙。
孔融在豫州做從事時和荀爽是同僚,荀貞、荀攸作為荀氏的晚輩都和孔融見過,孔融這個人生性寬厚,最喜歡拔擢后進,對荀貞、荀攸,還有荀彧兄弟等荀家的杰出子弟都很照拂,現今他被發配到北海這個地方做國相,做為他“后進晚輩”的荀攸當然是會為之擔憂的。
荀攸擔憂,陳群也擔憂,事實上,陳群比荀攸更擔憂。
較之和荀家的關系,孔融和陳家的關系更親近。
孔融的年紀比陳紀小些,比陳群大不少,很早前他就和陳群的父親陳紀結交為友,后來見到陳群,非常欣賞陳群,又轉而和陳群結交,他和陳紀結交為友的時候,陳群是他的晚輩,見到他得向他行晚輩之禮,而當他改與陳群結交后,他則就變成了陳群的同輩、陳紀的晚輩,這么一來,見到陳紀時他就得以晚輩的身份伏拜行禮,也就是說,他寧愿自矮一輩,寧愿以前的朋友變成他的長輩,也要和陳群結交,這對陳群是多大的抬舉?陳群年紀輕輕的便聞名州郡,為世人所知,也正是因為此事,后世專門有個成語,叫“紀群之交”,便是典出此處。
可以想見,對孔融到北海后情況的擔憂,陳群肯定是遠過於荀攸的。
也正因為陳群和孔融有這么層深厚的交誼在,所以在知道孔融到了北海上任后,雖然陳群那時剛到廣陵不久,荀貞卻還是叫他和荀攸一起去北海謁見孔融。
陳群年輕歸年輕,卻是個穩重之人,盡管較之荀攸,他更為孔融擔憂,但因為和程嘉這只是二次相見,兩人并不相熟,所以雖有許多話想說,還是忍住了。
紀群之交這件事,程嘉也是有過耳聞的。
他看了看陳群,說道:“黃巾寇略青、兗,而北海最為賊沖。長文,君此與公達同去北海,見到孔君后,不妨勸一勸他:‘識時務者為俊杰,通機變者為英豪’,明知這是董卓在使壞,孔君不能上當,為朝廷計,也是為天下忠臣士人的元氣計,孔君最好托以疾病,掛印辭歸。”
陳群憂心忡忡地說道:“孔君直節之士,向有大志,此次出任北海,雖是為人所陷,而以孔君的脾性,我卻恐他不會聽我等之勸啊!”
和孔融相交深厚,陳群對孔融的了解遠非程嘉所能比的。
孔融為孔子之后,才華橫溢,雖生性寬容,不猜忌別人,喜拔擢后進,但亦常以“智能優贍,溢才命世”自許,對當世的豪杰,他有很多都是看不大起的,高談闊論,胸懷大志,總有蕩清宇內、一挽狂瀾的雄偉志向,要想讓他聽勸,“托以疾病,掛印辭歸”,這是萬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