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東萊郡府和青州州府鬧糾紛,是非曲直難以斷定,以“先入為主”之故,誰的奏章先送到朝廷有司,朝廷有司的判決就會對其有利。州府的奏章先了出去,時年二十一歲的太史慈臨危受命趕到洛陽,用計騙過州使者,毀了州章,又施巧計,以“要非你把奏章給了我,我也壞不掉州章,現在州章已壞,如果獲罪,我固難逃,恐怕你也逃不掉,不如咱倆一塊兒逃走”為辭,再次哄住了州使者,騙得州使者和他一起出城,而在出城后,他卻又潛遁回了洛陽,把郡章上奏給了公府,完成了郡守委托給他的重任。州府后來知道了此事,又另遣人去洛陽通章,奈何已晚,朝中有司已定案,結果本是該郡府受責的,反倒成了州府被責。
太史慈以是名聞青、徐。
因為這件事的緣故,比起孫乾,他在青、徐的名聲更大。
時下之人,視郡如國,視郡守如君,如他這等忠於君上,不惜觸法也要完成使命的人不但是郡國長吏們渴望能夠擁有的屬吏,也是銳意進取仕途的士人們之楷模榜樣。
臧洪、袁綏、秦松諸人對太史慈的事跡很了解,在聽到荀貞打算叫荀攸、陳群順道去造訪一下太史慈后,他們固是十分贊同,但是卻也提出:“因為傳通郡章之事,太史慈得罪了州府,被州中痛恨,為了避禍,我等聽說他現下不在東萊,而是浮海去了遼東。”
荀貞記得孔融在北海為相后,奇太史慈之事而厚待其母,最終得到了太史慈的報恩,可見“忠臣必出自孝子之門”,太史慈不但是個“忠臣”,還是個“孝子”,那么,他就算不在東萊亦無妨,荀貞準備了份厚禮,吩咐荀攸和陳群如是在東萊沒有見到太史慈,便把這些禮物送給太史慈的母親,并叫荀攸和陳群向太史慈的母親轉告自己的敬意,敬重她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對太史慈等五人,荀貞雖叫荀攸和陳群順道訪見,但也只是“訪見”而已,并沒有要通過荀攸和陳群的此行將他們五人招攬到自家帳下的想法。
荀貞現下名聲雖大,可太史慈等人也各有大名在外,而且他們不但不是廣陵郡人,甚至連徐州人都不是,俱為外州之人,指望荀攸、陳群和他們一見就能把他們攬到帳下顯是不可能的。
所以,荀貞也不過只是想借此荀攸和陳群去北海的機會和這幾個人見上一見,能結個將來的善緣最好,不能也無所謂。
荀攸、陳群對程嘉說了一下要去謁見孔融之事,沒有提荀貞還叫他們去見見太史慈等人,因為這沒什么可提的必要,三人敘話多時,見天色不早,荀攸、陳群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程嘉也趕著回去復命,當下船頭一揖,荀攸、陳群自回己船,兩邊告別,接著分赴前路。
荀攸、陳群不提,只說程嘉。
程嘉順流南下,入夜過了平安縣,平安縣是邗溝在廣陵郡內所臨著的最北邊的一個縣,過了平安前邊是高郵,再過高郵就是郡治之所在的廣陵縣了。
是夜,程嘉泊舟岸邊。
時已九月,過了重陽了,天氣本已轉涼,又是在水上,更是涼意四浸,程嘉趕路辛苦,早早地就擁被而眠,睡到不知何時,被岸上的聲響驚醒,他披衣出來,登上船頭,向河邊遠眺。
夜空的星光倒映在河上,明滅點點,隨波流淌,遠處岸上,遙見火把通亮,仿佛如蛇。
程嘉指之問道:“那里是怎么回事?”
船上的水手們俱是不知。
程嘉側耳傾聽,聽得從火光亮動的地方隱隱傳來喊殺之聲。
他心中一動,猜道:“我從廣陵走時,荀君已揀選精卒,命三陳統之,分赴各縣剿賊。這大半夜的忽聞殺伐之音,莫非是三陳中的誰在夜襲賊巢,擊剿寇賊?”
岸邊遠處的喊殺聲直響了小半夜,快到天亮時才漸漸平息。船上的水手、衛士們負甲枕戈,警惕地戒備了一夜,好容易等到天亮,打聽得來消息,果如程嘉所猜,昨晚確是三陳之一的陳到在統兵擊賊。
平安縣周邊多河水湖泊,邗溝從縣東而過,縣北有邗溝西道,縣南是澙湖地形,淺洼很多,并星羅棋布了不少小湖泊,縣西又有三河,此河源自下邳國的胡澤湖湖群,流入廣陵郡內后,和邗溝西道以及平安縣南的澙湖地區皆相通。平安縣既水澤眾多,葦林茂盛,自向來便是水賊、亡命的藏身佳地,整個廣陵一郡,剿賊形勢最復雜、最困難的就是這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