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又問道:“還有別的謠言么?”
亭長一下想不出該說的,急得滿頭大汗,越級越是惶恐,不由兩腿發抖。
荀貞笑道:“君掌一亭,職在捕賊,怎么能沒有膽量呢?這般膽弱,如何衛護亭部百姓?”
亭長急中生智,答道:“將軍神威,使小人汗出如流。”
荀貞一笑。
這個亭長的回答倒是讓荀貞想起了一個尚未見世、可能也不會再見世的典故。
曹丕召見鐘繇的兩個兒子,此二子時年方各十二三,一個臉上出汗,一個沒有汗,曹丕於是就分別問之,一答言“戰戰惶惶,汗出如漿”,一答言“戰戰栗栗,汗不敢出”,急智如是。
又由此典故,想到了鐘繇。
荀貞心道:“董卓既被誅,元常不知王允命不長久,或存得大用於朝中的念頭,因不愿與友若、趙公來徐,也是難免。王允被殺之后,長安兵亂,卻也不知會否波及到他?”
鐘繇本是沒有受到波及的,但現下多了一個荀貞,此事卻說不好。
荀貞想了一想,覺得自身遠在徐州,關中而今自成一體,他應是尚且影響不到長安的變局,又心道:“元常聰明,他在朝中的職位不算高,又能明哲保身,想來應會無恙。”
天子在處,即為國家中樞,鐘繇不愿離開朝廷,是有他的考慮的。居朝中至少有兩個好處:親近天子與諸公卿,有利養名望;州郡使者來京,與之交通,給予幫助,能夠結交諸侯於外。——當然,這兩個好處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輕易拿到的,非得有如鐘繇一般的能力、見識不可。
見這個亭長惶懼不堪,荀貞也不留他受罪,不復再問,揮了揮手,叫他退下,回顧邯鄲榮,笑道:“公宰!吾聞卿治郡以嚴先,郡人呼卿‘嚴虎’。此亭長戰戰兢兢,莫非是因卿之故?”
280次室亭中遙寄李
邯鄲榮答道:“嚴者非我,法也。榮治郡非是以‘嚴’為先,而是以國法為先。民如犯法,榮依法不宥,不犯法,何懼之有?此亭長戰戰兢兢無關榮事,其自膽小耳。”
邯鄲榮一向直言,有什么說什么,無所隱,荀貞知道他的脾氣,受到他的“頂撞”,也不生氣,但是佯裝不滿,問他道:“卿既以國法為先,卿食客有觸法者,緣何不治?”
出郯縣后,荀貞先召州府部東海從事史諾,細問東海郡縣長吏這數月來的施政情況,在襄賁、蘭陵兩縣,荀貞除召見他們的長吏、大吏之外,另叫州府主簿陳儀私下察問縣中的吏員,又叫從行的州府儒林從事荀愔、程秉、孫乾等察訪縣中的右姓、豪強之家,問以郡縣政事,并從幕府舍人中挑了幾個年長的,命微服訪鄉里,察聽民謠。
綜合各路聽聞,對襄賁、蘭陵兩縣長吏的施政,并及邯鄲榮在郡中的施政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有關邯鄲榮方面,得到最多的就是:其所用吏多苛刻者,文深網密,勒法為繩,雖士、豪觸則必究,而他本人的食客此前有觸犯律法的,他卻僅是略作小懲,未有嚴治。
是以,荀貞有此一問。
聽了荀貞這類如質問的一問,邯鄲榮從容自若,答道:“食客者,榮監郡之爪牙耳目也,已為郡中吏民辱詈,偶有觸小法,榮如再治之,恐傷忠犬之心。這與榮與將軍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