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仲等在望樓上,可以把張遼陣中的動靜看得較為清楚,諸人看到有十余個遼部兵士從陣中出來,站在了挑戰的遼部騎兵之前,排成一列,似是要做什么事情。
張飛、徐卓等都是老行伍,馬上就明白過來,這是張遼要詈罵搦戰。張飛等心知,張遼遣的兵士一旦開口,罵的必會是主將許仲,諸人不約而同地都把目光轉到了許仲的身上。
許仲穩立不動。
張飛等互相的偷偷對看,都猜不出遼部兵士會罵些什么,也拿不準許仲會有何反應。只聽得營外那十余個大嗓門的遼部兵士站好隊形,開始同聲高罵:“疤臉兒!吾家都尉叫俺等問你,可敢出來一戰?聽說你以前號稱龜殼,今天果然是要藏在龜殼里不出來么?”
許仲臉上有傷,是以罵他“疤臉兒”,早年許仲護從荀貞殺沈馴,沈家奴客上百,伏院中,不敢動,他因被呼為“蔽木戶”。蔽木戶者,鑲楯也。鑲楯亦名鉤鑲,是一種集鉤束、防御、推刺於一體的復合兵器,使用起來很難,但用好了的話,近戰時能克長兵,呼許仲為“蔽木戶”,本是對許仲的贊譽,意為有他在就可以保荀貞安然無恙,卻被張遼兵士把他辱為龜殼。
張飛大怒,請戰說道:“飛請出營,為將軍殺此十余賊兒!”
許仲擺了擺手,說道:“稍安勿躁。”
那十余個張遼部的兵士在營外繼續詈罵,又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自毀面容,還敢稱孝”,又是“臉都疤了,還能當上大官兒,不知恥也”,又是“真好龜殼,縮著就是不出來”云云。
“臉都疤了,還能當上大官兒,不知恥也”,說的是漢家制度:凡臉有傷者,不許入仕。許仲的整張臉都被他自己毀掉了,按理說確是不能為官的,然現下亂世,誰又管得這些?況且武臣與文臣不同,帶兵打仗,親冒矢石,難免會受些傷創,而這點卻也被張遼兵士拿出詈罵。
不止張飛,荀濮、何儀等也惱怒起來,紛紛請戰。
許仲站著紋絲不動,真如岳峙淵渟,仍是說道:“稍安勿躁。”
徐卓眼見張飛等俱怒,心道:“營前詈罵,此顯是搦戰之計,厲鋒、孟涂諸君亦應知此,唯因氣盛,故此忿怒,怒如不能解,郁積在中,將使智昏,或不利日后接戰。許將軍寡語,不好多言,我當化之。”笑了起來,對許仲說道,“張文遠竟妄圖以此來激怒將軍么?”又笑對諸人說道,“操斧於班、郢之門,此之謂也。小兒無謀,獻丑翁前,可笑可笑。”
聽了徐卓的開解之言,張飛等人怒氣稍遏。
張遼部的那十余搦戰兵士罵之良久,罵得嗓子冒煙,看那許仲部曲仍是半點出營的意思也無。有些許仲部的兵士奈不住氣憤,挽弩以射,但距離太遠,弩矢都落了空。張遼抬頭看看天色,已快近午了,顧對左右說道:“實不料許君卿竟能這般沉得住氣!”對許仲倒是起了數分佩服。
左右問道:“許君卿既不出營,我部該當如何?”
快近午時了,總不能就這么在許仲的營外耗下去。張遼已有定計,說道:“撤兵!”
許仲營內,望樓之上。
張飛等瞧見張遼部后陣變前陣,緩緩向北撤退。
張飛大喜,再次向許仲請戰,說道:“賊退矣!飛請領本部精騎逐擊之。”
許仲沒有受到剛才被罵的影響,仍是心平氣靜,他望了會兒張遼部的兵士撤退,顧問徐卓道:“中郎以為可追擊否?”
徐卓遙指張遼部,說道:“遼部兵雖撤,陣伍整齊,旗幟不亂,以卓觀見,他這是仍是在誘吾部出營。此時不可擊也。”頓了下,看了眼張飛,又笑道,“不過倒是可以將計就計。”
張飛問道:“如此將計就計?”